堂邑侯陈午路过女儿陈阿娇庭苑门口的时候脚步一顿,他听见殿内传来女孩子带着浓浓醉意的笑骂声。
“继续喝啊!谁怕了是小狗!”
“李阡,傻愣着干嘛?倒酒啊!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地扫兴。。算了,我自己来!”
“哈哈哈,银霜你快去取笔墨来!这没用的家伙醉了!我要在她脸上画画!”
“郡主。。您也醉了。。不能再喝了。。”
“我。。我才没醉呢。。”
“喂,楚服!你怎么能这么没用啊。。快醒醒。。我命令你马上醒来!喂,你听见了没有?!”
如果是长公主,此刻估计会冷不防地推开门斜眼瞟着里面肆无忌惮的一干人,就足够让除了可能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楚服外的其他人在第一时间吓得酒意全无如遭雷劈生无可恋了。
但是陈午却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摇着头低喃了句‘唉,若是让你的母亲知道了’,就慢慢离开了。
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只有父亲宠溺女儿时才有的笑容。
这应该也是第一次,他听见自己女儿笑得那么开怀,声音中满是快活。
事实上,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座长安城里有人笑得那么快活了。
当然每个人都会笑,但大家脸上挂着的都是虚伪的笑,贪妄的笑,谄媚的笑,狂傲的笑或是根本毫无意义的笑。
像那种纯粹快乐的笑,他是真的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见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的女儿可以一直快乐地笑下去。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一位不同寻常的老者跟他说的话。
他告诉他,他的女儿是真正的凤,可当凤飞于九天之时。。。
“呀——”一只漆黑的乌鸦发着哑哑的叫声掠过他的头顶,像似在提醒着他时辰不早了。
他面色一下子凝重了下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帛书,快步踏进在府邸后门悄悄等候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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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衣感到自己似乎奔走在一片血与火的焦土上。身后有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举着那把乌羽剑在追杀她。她跌跌撞撞地穿行在无数白骨和游荡的孤魂之间,背后锋锐刺耳的剑鸣声越来越近,让她不敢有哪怕是片刻的停歇。她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她累了,累坏了。。。她的一生中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奔跑。她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比起害怕被杀死,她更害怕的是要面对身后追杀自己的人。终于,她跑到了一处陡峭的悬崖边,别无选择地转过身。
她听见血肉被剑身穿透的声音,然后她终于看清了凶手的容貌。
那是——她自己的脸!
她惊醒了!衣衫都被冷汗尽数打湿。她脸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真是个无比诡异骇人的梦。
在藏老头对自己说完那番话之后,她最终还是丢下了乌羽剑。
她是很想要变强没错,但她不认为只有仇恨才能让自己变强。
心地善良的她觉得如果一定要化身为魔才能使用这把剑的话,她宁愿选择放弃。
一定有其他方式变强的。她坚信。
此时时辰尚早,鸡都没有打鸣。但她也不敢再入睡,生怕又梦到自己被自己杀死的那诡异的一幕。
她披上衣衫,轻轻推开房门。
今天很奇怪,目之所及,皆是雾霭。夏天还没结束,按到理不该有这么浓的雾气。
但更让人感到奇怪和不适的是,很安静。。。太安静了。
好像所有人都在熟睡中,就连知了都还在沉睡。
雾气中她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庭院里的大石上。
她揉了揉眼睛,是藏爷爷吗?
她悄悄躲到了一根近一点的廊柱后面,才看清原来坐在大石上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脸上的妆艳丽妖媚,穿着一袭浅紫色裙衣,精致而华贵,但双肩和胳膊却是□□的,肤色莹白的令人炫目。
这个时辰,在这家小客栈的后院里出现这么一个女子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
“放心罢,那些小乌鸦都在睡梦中暂时醒不过来的,你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