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帝微微发愣,心中却又升起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昨夜他虽然很愤怒,但心中却是平静的。愤怒的是严旭胆大妄为,平静的却是明白在宫中是不可能发生什么事情的。
一个称职的皇帝,有些时候累了趴在书案上睡着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这种时候最多是贴身伺候的人给披件衣服,披衣服这个动作既带着体贴,又有着将皇帝叫醒的功能。皇帝被这个动作叫醒,要么继续留在御书房处理政事,要么到床上睡去,同时心里还能对披衣服的人升起一点感激的念头,这才是宫人的生存之道。
哪里有侍卫敢在皇上睡着的时候将人扶起来抱在怀里,这根本就是亵渎龙体,大不敬。除非是皇上病重情急之下才可以权益行使,否则都是以下犯上。
严旭就算是想办法搪塞了伺候景仁帝的宫女太监,说是皇上不舒服,命他扶自己回寝殿,那也不行。因为一旦皇帝不舒适,最先应该是传太医,而非让侍卫将他移动位置。严旭此举本身就会引人怀疑,更别提他在帝王寝殿中进去就不出来,怎么可能让他得逞,真当皇宫大内守卫那么差,随便一个迷香就能将皇上迷倒?开玩笑。
当然,清楚自己无碍是一回事,愤怒是另外一回事,这两种情绪是互不耽误的。况且做了一整晚的梦,景仁帝醒来后一时头脑不清楚,将身边人当成严旭也是情有可原的。
在冷静过来后,他便明白,身边躺着的人不可能是严旭。而自己一身清爽,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有头有些疼,那是因为做了一晚的梦。
望着皇后那张熟悉的脸和不熟悉的身体,景仁帝沉默了一会儿后咬牙道:“将衣服穿上,你想被人发现吗?”
皇后早在景仁帝拍他那一下时就醒了,他起身套了件里衣,遮住了结实的胸膛。
景仁帝看着那件白色的里衣,正是过去几个月他每次和皇后同床共枕时穿的样子,他是真不明白,这么明显,自己为何没有看出皇后是男子。
皇后穿上衣服后,像以往一样关切地望着景仁帝,有点心疼地说:“陛下昨夜想必又没有睡好,眼下都是青黑色的了。”
他抬手摸了摸景仁帝的眼下,动作很温柔。
“……严旭呢?”景仁帝决定绕过皇后身份的问题,先处置那个胆大包天的逆贼!
“已经被井统领压到镇抚司的大牢中了,陛下放心,井统领手段了得,严旭想死都死不了。”提到严旭,皇后的表情也变冷了,眉眼中带着一丝狠厉。
“你又怎么睡到这里来的?”景仁帝皱眉问道。
“莲公公察觉到严旭有些不妥,便叫了侍卫来。臣妾听到风声就敢了过来,一不小心斩了严旭那厮的脏手。陛下沉睡不醒,太医诊治后说陛下只是中了迷香,睡够了就好,臣妾担心陛下半夜被梦魇到,便留下来照顾陛下了。”皇后的态度和以前一样,毫无变化,依旧是对景仁帝无比关切。
那你为什么睡觉不穿衣服,以前不是穿得挺规范的吗?
景仁帝望着皇后关切的表情,默默地咽下这句话。其实答案很简单,两人心里都清楚。之前皇后为了隐藏性别自然穿得规规矩矩,睡觉时也不让自己碰,想必两人同床共枕时,皇后都没有睡踏实过。现在身份败露,皇后在自己面前索性也不隐瞒了,怎么舒适怎么来。
这个认识让景仁帝不开心的同时还有点小开心,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有这种心情。
“今日的早朝……”景仁帝看看天色,知道早朝已经过了。
“严旭刺杀陛下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朝臣们知道陛下遇袭,这几日都不会上早朝。”皇后回答道。
景仁帝凝视了皇后一会儿,最终将想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只道:“为朕更衣吧。”
于是两人起身,都穿戴整齐后才唤来下人伺候他们洗漱,帝后依旧像以往那样恩爱。
景仁帝心中对严旭恨极,但同时还保持着一丝冷静。他对昨夜严旭说的话抱有一丝怀疑,有些事情需要好好问问严旭。
记忆中严旭向来规规矩矩,并非胆大妄为之人。尽管景仁帝知道自己现在的记忆根本不做准,但也能做个参考。总觉得严旭此人前后性格变化大到判若两人,这令景仁帝十分不解。
感觉没有那么疲劳后,景仁帝便暗中去了镇抚司的大牢。一般那种地方帝王是不会去的,皇帝只要结果就好,至于锦衣卫是怎么拷问犯人的,那与皇帝无关。不过这一次,景仁帝心中的疑问并不是锦衣卫简单的汇报就能解释清的,他要亲自审问严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