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夜睡不着。
因为知道明日就要分道。
他原对自己的一切一片空白,甚至连名字都是阮江月暂时借给他的。
他到现在,所有的记忆——阮星澜的那些事情,这半个月内遇到的事情,全部与阮江月有关。
他竟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和阮江月该是一体。
他以为她离开京城他也得和她一起。
他却是忘了,阮江月是阮江月,他是他,他充其量只是阮江月随手救了的一个闲杂人等。
怎么能捆在一起?
可是于过去一片空白的他,骤然和已经熟悉的人分开,要去到一个陌生之处,怎会不迷茫?
又怎么睡得着?
他翻来覆去难以成眠的时候,听到阮江月那边开了门。
他好奇心起,出来瞧一眼,发现她离开客店。
他想了想,跟了上来,便一路跟到了此处。
此时的阮江月站在一块巨石之上。
她双肩下垮,背影十分萧索。
山风很大,呼啸来去,吹的她衣服紧紧熨帖身体。
那身量修长却十足纤细。
好像这山风再大一点点,就能把她吹走了似的。
她好像……短短半月,瘦了很多?
隔着这么远,根本不可能瞧见她脸上的表情,阮星澜却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情几乎低落到了谷底。
有许多沉沉的死气和绝望在慢慢朝外渗出。
阮星澜眉心轻拧,瞬间明白了那些绝望——
他想起那一次她喝多了酒,崩溃大哭,说她才十八岁,她不想死。
没有人能在被人批了必死之命,数着自己能活着的时间日日等死,还当真过的冷静,淡定。
她的心中必定焦躁难安,压抑悲愤。
可她不会露出来叫身边的人看到。
而后旁人担忧,忍不住安抚,露出心疼神色,她再回去安抚那些人的担忧和心疼,如此往复,恶性循环。
她只会将那些绝望和崩溃,压在心底最深处。
在如今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悄悄释放。
她才十八岁,小小的年纪,不知是以前经历多少,才能养出这样强大又可怕的自制,来维持这种冷静?
阮星澜盯着盯着,忽然又想起她两次逗耍他之后那飞扬的眉眼,和明媚慧黠的眼底眸光。
那才是她本该活灵活现的模样。
可是那样的鲜活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