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晋少爷……对不起,今天这事真的让您……让你见笑了,小光那孩子从小都脾气很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教育的不好……”
一同走进小院子内的里屋,又手忙脚乱地给跟着自己一起进来的晋衡倒茶,秦艽的养母冯至春说这话时饱受生活摧残折磨的背弯得明显更厉害了,红红白白一片的脸上那表情看着也是尴尬惭愧得很。
此刻一片狼藉的地上到处都是热水瓶的碎片,显然之前那番母子间的争执乃至单方面殴打最开始就发生在了这里。
而望着面前这个被轻声儿子打到鼻青脸肿还要替他道歉的母亲,又不自觉想起刚刚那个一出手就被自己吓跑了的奇怪少年,默默观察了一下这贫寒的小家的晋衡一时间倒也没着急说别的东西,只是显得很斯文地摇摇头又看向面容狼狈的女人轻声询问道,
“没事,叫我晋衡就可以了,要现在先送您去一趟医院吗?”
“……不用了,谢谢您晋……晋少爷,主要……小光他爸爸这会儿刚没下班,我还要在家做晚饭等他回来的,这点……这点小事……没要紧的,他还小,不懂事,有时候做事也不怎么过脑子……另外请问一下,您今天过来是因为阿艽他愿意……愿意见我了吗?”
尽管晋衡对她的态度始终摆得很尊重,可是经过上次那件事情之后冯至春一时间对他还是有点改不了口。
这一方面是因为她从骨子里就有点怕晋衡这种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她见识其实很有限的认知里,秦艽之所以会和身份背景完全不同的晋衡住在一起去,更多的可能是因为秦艽这段时间恰好在晋衡家给腿脚不方便的他做护工之类的原因。
再一想到出狱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秦艽那副省吃俭用,连面都舍不得吃一碗的样子,冯至春这心里涌上的更多的是反倒是对自己那天冒失无知的言行的后悔了。
只不过是听某个曾经的老街坊说在那附近好像看见秦艽了,就不顾一切地找上门去给本就生活得艰难的养子好一通丢人现眼,之后当着晋衡的面说的那些话更是好像在故意指责秦艽对自己不孝顺一样,无理取闹得很。
幸好是晋衡为人通情达理,才没造成什么误会害秦艽丢了工作,可今天小光又……
并没有注意到冯至春瞬间懊悔的说不出话的样子,反而更关注于她刚刚字里行间对那个奇怪的孩子的那种几乎可以说是病态的容忍或是溺爱。
想起那个明明有着人类的模样,却会因为情绪激动而发出狗吠的石小光晋衡一时间只有些古怪地沉默了一下,接着又针对女人之前的问题随口回答一句。
“没有,我暂时还没和秦艽提你去过家里的这件事。”
“哦……哦,没事……我……我都明白的……”
一瞬间脸上简直清楚地写满了失望和落寞,低头苦笑了一下的冯至春好一会儿才强打起精神,之后又很客气地表示让晋衡先在自己里面坐一会儿,自己去外面厨房做碗红枣糖水之类的招待他,能替自己刚刚没礼貌的儿子向他道个歉也好。
而闻言也没有直接拒绝她的好意,另外还有点关于秦艽的事要和她打听的晋衡就这么坐在摆着观音像和石英钟的老式堂屋里一点点目送着冯至春去了外面。
可是这边女人前脚刚走,那边眼神迅速沉下来的晋衡直接就将自己的视线赶紧落到了那个面相和打扮有点奇怪的送子观音像上,结果不看还好,一仔细看,晋衡这疑神疑鬼的职业病瞬间就犯了。
过去民间总有观音诞辰拜观音,乞求家中平与定一说。
凡大庙之中经受多年香火供奉的观音像大多宝相庄严,相当灵验,此后便引得有些寻常人家不是很懂这个的,擅自托人从一些老道神婆那里请了些歪门邪道,冒充菩萨的假观音,又称野观音进了自己的家宅。
这些野观音的真身大多是些不入流又十分贪图谈吐人间香火供奉的女妖,可着白裙,敛眉目,微微启唇一笑摇身一变,一般不懂其中门路的寻常人还真看不出她们与真的菩萨有什么太大的差距。
可是但凡有道行的多看上两眼,便能立刻看出这些大胆冒充真菩萨的野观音的问题所在。
以冯至春家里摆着的这座所谓的送子观音为例,她和真正的送子观音像最大的区别不仅在于她脚下既无莲台,手中也无宝瓶。
更是因为那双歹毒阴森的钩子眼一看就让人心头渗出一股冷意,身旁的一双年岁还小的金童玉女更是面容狰狞,坐姿如狗一样粗鲁地蹲在地上,舌头还隐约吐在外面,看着就显得相当的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