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烟说完电话号码就要出去,我忍不住喊住他。半烟的脚步停住,回头看我:“小七,怎么了?”
他的目光宁静而柔和,带着说不出的宽容。
这时,我终于醒悟,为什么这次醒过来,会觉得半烟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就是,他对我特别宽容。
并不是说以前他对我不宽容。
只是从前的半烟,经常会对我使用一些施压性的词,比如:如果你敢怎样怎样,我就永远不原谅你之类的话。他总皱着眉头看我,仿佛我违背他的意愿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不对的。
可是现在,半烟不会这样了。他看我的眼神特别宽容,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甚至怀疑,就算我现在去放火,把隔壁的房子都烧光了,半烟也还是会用这种宁静温柔的目光,看着我,包容我。
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突然一痛。
是很真实很真实的痛感,针一样扎进心里的痛。
我拧起眉头,默默忍受着。
最近,身体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越来越多,有些甚至是莫明其妙的。比如,有时脚底会无缘无故地痛,有时像全身都被什么尖利的钢强之类的东西,大力地弹一下,痛到不知所措……
我明白自己大约是快死的人,所以也不太在意。
半烟久久等不到我的回应,只好说:“很晚了,小七早点歇息吧。”
我连忙拉着他的衣袖。
我有很多话想跟半烟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我挑了最直接,也是长时间以来像石头一般压在我心头的问题:“半烟,你能不能告诉我,多寿草是怎么回事?”
半烟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件事。
“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我说:“是爷爷。”
从爷爷那里得知道多寿草这个事情后,我一直想问问半烟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我怕半烟根本不想我知道,我怕问出口后,我们的关系会变得尴尬而疏离。
当时的我,把半烟当成了最后的依靠,不想跟他疏远。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说过,只要离开三木村,我就会从半烟的世界消失。
爷爷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报答半烟。现在看来,最好的报答竟然是,远离他。
像我这种灾星的命格,如果不想要任何人再为我受伤,就只能有点自知之明,远离所有人。
不能再渴望自己的身边,能围绕一群朋友。更不能再渴望,那些无关风月的纯真友谊。
那些渴望,即便只是藏在心里,都觉得矫情和无知。
“小七,这件事在你心里藏了这么久,为什么现在才问?”半烟低头看着我,“得到答案后,你准备做什么?”
我看着半烟清越如水的目光,终于备受压力地低下了头。
“我……”我的声音低得跟蚊子似的,“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