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定城她们一激发,更是坏了事。
定城眼看着晋安远去,心中冷笑,淑妃千聪明万聪明,就是想不到这晋安公主能脾气至此,连自己都能翻脸不认。把晋安嫁去贺家,可真是淑妃下得最差的一步棋了。
她心满意足地旋身走开,绥安还有些不忿:“你好心好意跟她说,偏她不领情,你何苦跟她说那些。”
“终究是姊妹,别叫她被蒙在鼓里就好了。”虽然说的一半是假话,但淑妃利用她可是真真切切的,定城一噘嘴,对绥安笑道,“咱们去莳花局瞧瞧花去,一入秋,树杈都光秃秃的真没趣,趁着时候早,挑些花回宫摆着,也是喜气。”
这边晋安憋着一口气到了太平宫,江鹤正等着她,堆笑上来:“给公主殿下请安了,皇上等着您呢。”
晋安想起从前明火执仗地抱怨吃的亏,赶忙换了一张哭脸,一边提裙里头去,一边就委屈地哭啼啼起来。江鹤哪知道是这阵仗,哎唷一声,赶紧送这祖宗进去。
徽予本同晋安不大亲近,但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离了身边,反而多出一层怜爱来。远远的听见了晋安委屈的哭声,就提步出来,撞见了满面泪痕的晋安。
这会子她是学乖了,也不虎着脸就骂,只抱着徽予就哭,一味喊着父皇,把徽予的心喊软了一半。徽予哄着她软榻上坐了,问是怎么。
晋安的不满堪堪要脱口而出,一到嘴边,赶忙收住,换了言辞:“儿臣知道淑娘娘疼女儿,可贺家仗着有淑娘娘这层干系,也不拿儿臣当回事。想着儿臣是公主,必是傲气,又有淑娘娘撑腰不怕,所以就给女儿磋磨受,要炼女儿的脾气。”她拉住徽予的手,“寻常人家就算了,可女儿到底是公主,皇家的面子不能折啊。”
徽予一噎,他虽然宽仁待下,可骨子里还有着皇族帝王的傲气,想着历代公主没有被受过气,晋安再不同自己亲,也不能受臣子的委屈。
“儿臣敬重淑娘娘,他们一搬出淑娘娘的款儿来,儿臣也不敢多说什么。”晋安一边抹泪,一边说,“儿臣只好修书请淑娘娘说说,儿臣是嫁去的不错,可到底是皇家的人,颜面不能折。可那信却石沉大海,淑娘娘全不管儿臣!”
画屏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吓得腿直打颤,谁知道这公主突如其来说的什么话!
晋安见徽予一时无言,似乎在深思,赶忙拣着话说:“淑娘娘待儿臣好,儿臣没有要怪罪她的意思。这门婚事,本也是淑娘娘的美意,儿臣是淑娘娘抚养的,再嫁去她长姐家,亲上加亲,更是一家子人了。儿臣也是感激的,只是委屈,见了父皇才哭出来的。”
徽予抬眸,画屏一怔,心想着这压根没有的事,可还是跪下,颤巍巍地答:“喏。公主常常偷着哭,又怕别人说公主太傲气,嫁去当了个祖宗,不顾淑妃娘娘的养育之恩,就都忍着没往宫里说。”她这一通欺君罔上的话说完,淌了满头的大汗。好在她机灵,临时说出这些话来,否则不被徽予责罚,回去也吃不了兜着走。
徽予心里不大自在,淑妃从来是知书达理的,倒是晋安脾气大。不过她既然哭啼啼说了,想也不是空口白牙胡诌的,总不是空穴来风,当是有点缘由在。
他握了握晋安的手:“朕自会替你说的,你别哭了,朕记得贺渡旭是个彬彬有礼的好少年……”
晋安想起贺渡旭确实待自己不错,就是她受不住贺家的平庸,彼此闹得不愉快了,于是讪讪道:“驸马是挺好的,就是贺家……”
徽予以为她夫妇二人感情还算和睦,于是心内欣慰些:“别同驸马闹不愉快了,贺家么是贺家,朕会替你敲打的,别叫他们委屈了你。你是下嫁的不错,可你是公主,该尽的礼数有了就好,但也不能跟寻常人家似的,没得煞了你的身份。”
晋安揩一揩泪,微微以目示意画屏,画屏心一紧,她打小伺候晋安,晋安一举一动,画屏就能猜到晋安要她说什么,于是硬着头皮,喃喃道:“其实要不是淑妃娘娘,公主也不一定嫁去贺家,就算嫁入贺家了,也没那么多磋磨,都是淑妃娘娘纵着贺家。到底贺家主母是淑妃的长姐,公主您同淑妃娘娘非亲非故的,自然不真心疼你。只顾着把您拢入贺家,风光了他们就完了。”
晋安赶紧叱骂:“父皇跟前嚼什么舌根!退下去!回去有的你罚!”徽予听在耳里,虽然知道她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是小把戏,却也留了点心思。
现在贵、淑、德三妃,就数淑妃家世最弱。楚国的开国皇后出身前朝贵族,所以楚国的皇后看重人品、也极看重门楣,要是家底子薄了,多半是无缘的。
盛家从前辉煌,后来出不了好人才,渐渐落寞了。到了淑妃这一辈,也就靠满京城的姻亲撑着壳子。
徽予不管后宫的事,不代表他全不明白,淑妃有心后位,他不是不知道。太后临走时还说起,现在三妃里头,其实没有一个真正皇后的料子,都是不配其位的。与其非要一个皇后,不如就这样,只是皇后之位一直空着,三妃之中又没个尊位,终究还要闹出事。
晋安本意是含沙射影地编排淑妃一场,好叫她知道自己不是个任她摆布的,惹得自己不快了,淑妃也别痛快。结果阴差阳错的,叫徽予思考起更深的事儿来。
这边徽予陪着说了几句好话,说:“你委屈是委屈,但礼数别废了,既然入宫了,淑妃那还是去请个安吧。太妃那,也记得去问个好,到底抚养你一场。”
晋安嘴上答应了一个是,出了太平宫,白了画屏一眼:“还算你灵清,嘴皮上功夫不错。”
画屏抬袖擦汗,唯唯诺诺:“是了,跟着公主伺候,不敢不尽心。公主的心思就是奴婢的心思,奴婢只为公主说话。”她也是心里有点愧疚,到底淑妃待自己不错,可她也分得清到底谁才是主子。讨好了眼前这位才是长久。
晋安往外走了几步,笑着谢过江鹤相送,江鹤心底明白,赶紧停了步子,恭声送晋安出去。见离太平宫的人远了,晋安冷眼叫过一个贺府的人:“把雪茹带回府里去,你们府里怎么处置没心肝的奴才的,就照着那个规矩处置了雪茹。”
那贺家的冷汗涔涔:“贺府的规矩严,可雪茹姑姑是宫里出来的……”
“那也是孤的奴才,孤要发配她,轮不到你来心疼。还是说你想先替她试试这个规矩?”晋安的声音一厉,那奴才就吓得跪下了。晋安在贺家树的威风真是人人闻之色变,哪敢惹她不快?于是连连磕了几个头,退下去办了。
雪茹本还指望跟着去钟粹宫,找个机会把事儿回了,没想到晋安决绝到如此地步,一下也晃了神,扯着嗓子要喊。那奴才生怕惹着晋安,捂着雪茹的嘴,又叫了几个家生奴才过来围住,把雪茹塞进了换来的轿辇里头。
晋安一旁冷眼看着,对画屏说:“现在孤是想明白了,雪茹压根不是孤这头的人,既然她不忠心,出卖孤。那就别怪孤无情,你回去后问一问她的下落,跟着把事了结干净,不许她再能说话,也不许再能写字。”画屏双手发颤,惊恐地答应了一个是。
“走吧,去给太妃请安。——淑妃那,就不必去了。你打发个奴才去知会一声就好。”晋安一边走,一边望一望宫里的天,“回去把驸马请过来,既然驸马得封了侯爷,就该分府出去了,别再一窝蜂住在一起,也是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