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晓喻六宫的旨意就下来了。
宛陵陪着韫姜坐在平阳阁内听罢了圣旨,韫姜意欲留君悦喝一口茶歇一歇,而君悦却推辞下了,急急忙忙又去了下一处。
宛陵侧首看着韫姜欣慰道:“算着时候,吉日那天的此时,肃姐姐必定是在行册封礼了。”
韫姜停下挈到朱唇旁的描金茶盏,轻放下道:“册封甚么的,这是她该得的,若没了那事,她如今已然是九嫔之一了。”
宛陵哑然无语,一时不知如何接话。韫姜见她神色不佳,颇有羞惭之色,便柔了声道:“我也未怪你说错了些甚么,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你可莫吃心。”
敛了软绡,宛陵抿唇莞尔:“姜姐姐说些甚么见外的话,我不过也是觉着惋惜,故而缄默不语了。可未觉着姐姐的话刺了我的心了。”
韫姜拉了她的手来拍了拍,噙笑道:“那便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说起来,华阳行宫一行——昨夜皇上与我说起,我可荐了你与肃姐姐一同去呢。”
宛陵微笑道:“劳姐姐牵挂着,只是这华阳行宫岂是人人都能去的,只怕妾身还是要留在明城的。届时,倒辜负了姐姐一番美意了不是?”
“这倒不必担心了,皇上可保证了我,必带了你们去呢。否则到时,我可不要闲煞了!”
“果然是皇上疼姐姐,事事都依了你。”宛陵掩唇浅笑,眼底却有一丝落寞。韫姜极善察言观色,自然察觉了宛陵的戚戚。心内五味杂陈,韫姜唯好挑了旁的话锋掩饰过去。
闲叙之下,韫姜偶然提及了恪贵妃,宛陵心善,倒颇有些唏嘘之意,叹道:“她纵然是可恨的,然而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何尝不是个痴心之人呢?”
韫姜道:“后宫的女人无非三种,一种爱权势,一种爱皇上,最后一种无可奈何。贵妃大抵是第二种,即使她喜好奢华,又性情桀骜,然而又何尝不是性情中人呢?”她自嘲似的笑一笑道,“她若非那样与我针锋相对,我倒觉着能与她惺惺相惜呢。”她看着宛陵粲然嬉笑,倒颇有丝俏皮。
宛陵也笑起来,伸手捋了一把韫姜鬓边摇曳的冰种翡翠,道:“只怕到时候你们拌起嘴皮子来没个完的,聒噪叽喳惹得皇上心烦呢。到时候,你们两个再是国色倾人城,只怕皇上也不要你们了!”
韫姜伸手戳了下宛陵光洁弧美的额,嗤道:“到时候,你可要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了?你倒想得美!”
宛陵灿然的笑极清美,她生的是小家碧玉的模样,却看着很是婉丽可亲,一笑起来更似邻家小妹,清纯惹怜。
宛陵笑罢了敛回上扬的唇角,正色道:“话说回来,算着时候,皇后娘娘的再彦与贵妃娘娘的再勋,已然要满月了呢。昨日妾身还听素心说内侍监里为着满月夜宴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连咱们的事都做不好了。”
韫姜听了便是一嗤:“两头都得罪不得,又得搁一块儿办着,能不焦头烂额么?你说,两头都不能偏着,又得稍稍显出皇后之子的尊贵,又怕得罪了贵妃。这样磨人的差事,不得让内务总管愁得‘两鬓苍苍十指黑’?”
宛陵道:“可不是这样的理么?贵妃与皇后哪个又能得罪呢?可偏生两位小殿下又是同日所生,分不得两下里举办。这皇子满月是大事,王公大臣都要赴宴的,如何能分两处呢?这样下来,可不得教人两处生难,难以圆滑了。”
顿了顿,宛陵捻帕掩了樱唇,轻声细语道:“这夜宴也是一台大戏,姜姐姐可得仔细着。只怕要出甚么岔子呢。”
韫姜冷笑一声,啐道:“争宠、压制,每一次宴会都是一台出彩的戏。比起清韵阁里的莺莺燕燕不知精彩上多少。若不是逃不过,我可实在想辞了去。”
宛陵沉沉颔首,端了茶盏来缄默抿了一口,两下都无言起来。
“我来晚了,你们怎生都不玩笑了?这平阳阁里怪冷清的不比寻常了!”听得打起帘笼的声音,又得了小丫头子的通传,知是林初来了。
只见林初俏丽婀娜的身影自飞鹤墨竹立屏后袅袅而出,笑容可亲。
她已然换上了一袭晏居衣裳,淡灰绿梅枝纹齐膝比甲并春绿下裙,衬得林初肤如白瓷,明眸似星。她的樱唇最是勾人,饱满绯红,非笑时唇畔仍是微微上扬,时刻是温和亲近的模样。
“原来是肃姐姐来了,领旨谢恩好了?”韫姜忙起身与她见过面,一面就拉了她落座,宛陵在一旁娴婉垂眸,低声提醒泷儿去沏林初喜爱的茶水来。
林初道:“好了,那谢恩之道也当真是累人。我是时刻想结了事,逃来你的未央宫歇歇,这会结了,方叫我松口气呢。”
宛陵先倒了一杯水递给林初道:“肃姐姐先喝口水润润喉罢,茶我已命人下去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