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实却由不得阿尔托莉雅不相信,在被强制灌入的零碎记忆中,唯独一点被她深深印刻在了脑中。她的长枪贯入了米奈歇尔的胸膛,污浊的鲜血碰洒在她的脸上,可是她却一刻也无法动弹,感受着脸颊之上温热的血滴在自己的脸上划出蜿蜒的血痕,感受着怀中被风雪吹冷的身体。
现在的阿尔托莉雅站在时空的屏障外不停地拍打着,她也不理解为什么后来的自己会这样对待他。
隐约间,她有些理解了Lancer的她为什么会在见到米奈歇尔后突然平静,但同时一股酸楚之意也从心间升起。
阿尔托莉雅突然伸出手,她抓住了面前男人的手。
米奈歇尔诧异地望过来,他有些惊异现在阿尔托莉雅的大胆,在捕捉到少女脸上的神伤后他又反手包住了阿尔托莉雅的手。
若是以往,阿尔托莉雅可能会感到不适——梅林老师说那是害羞的表现,可现在,她一下一下如擂鼓一般激烈跳动的心脏在感受到了米奈歇尔的体温后竟没来由地慢了下来。
她不知道缘由,梅林老师从未教导过这方面的事情,可无可否认的是,在这一刻,阿尔托莉雅却觉得安心了下来。
安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复国与既定的未来,种种令人厌烦的想法仿佛在这一刻从阿尔托莉雅的世界中消失,她仿佛脱离了王座的枷锁,重新回到了那片森林。
可在场觉得岁月静好的只有他们两人。
藤丸立香已经尽量将头低了下来,可是手指依旧不住地攥着衣角。她不知道阿尔托莉雅在见到Lancer和米奈歇尔的互动后复杂的心理活动,在她的视角看去:
只见这两人先是谈及了「埃泽奎尔」的话题,随后就见到阿尔托莉雅板着一张脸用自以为十分隐蔽实际上在场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的动作抓住了米奈歇尔的手,而米奈歇尔在看了一眼一切如常的阿尔托莉雅后居然也理所当然地继续牵着。
这是哪里来的亡国之君和乱国祸水吗,要知道现在可是还在拯救卡美洛的路上啊!
而且,人家埃泽奎尔也还在现场啊!
藤丸立香悄悄抬起头,偷偷打量着埃泽奎尔。对方板着脸,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破绽,可他紧绷的身体已经暴露了他的真实情况。
眼见那两人居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不自知,觉得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的藤丸立香只能寄希望给了达芬奇。
仿佛是感受到了藤丸立香期待的目光,达芬奇收起了脸上暧昧的笑容,她轻咳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顿时间,埃泽奎尔和藤丸立香如蒙大赦一样松了一口气。
达芬奇说话毫不拖泥带水,她刚一开口就切入了事情的重点。
“米奈歇尔爵士。你现在是拟似降临,和一旁的埃泽奎尔一样,用的也是本时代自己的身体完成的降临。但,你是从者的人格占据了主导对吧?”
拟似从者,即从者基于某种原因在当地寻求与自身波长相近的人类身体被召唤的特殊状况,也是所谓的【降神】。
再一次被点名的埃泽奎尔赶在米奈歇尔瞥来目光前先一步低下了头躲开了视线的交汇。
这种小事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米奈歇尔承认下来。
“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选在现在呢?或者说为什么要在情况恶化到如今的地步才回应召唤呢?”达芬奇这些时间并没有闲着,虽然因为魔力的干扰导致的传导紊乱让她错失了关键的战斗数据收集,可即便是依靠着常态下的灵基反应也足以断定在本土被召唤的Saber米奈歇尔拥有将大局逆转的强大实力。
“如果你早一点回应召唤,那么可能摩根根本就发展不起来。”
这乍一听像是在问责的话却是达芬奇在完善着心中缺失的拼图。
藤丸立香在灵脉时,明明召唤成功却无从者降临的诡异情况,以及被藤丸立香推测在这个时代活着的人无法被当作从者而被召唤的错误猜测,达芬奇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肯定会有某种联系。
“才不是因为什么【为了彰显强大而故意在危难时刻救场】之类的。事实上,正如伱所言,在不列颠灵脉发出警示时我就尝试过降临,可是,我失败了。”
“负责承载我灵核的灵基出现在了摩根的眼前,然后就被摩根强行摧毁。”
什么倒霉蛋?
藤丸立香心中一喜。
——原来直接被转移到敌人大本营的不只有我一人。
“连续两次,皆是如此。”米奈歇尔继续说道:“明明借用的是别处的灵脉,可在被召唤时都会出现在卡美洛城——就好像整个不列颠灵脉的终端都被收束到了卡美洛城中一般。”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达芬奇眼神变得明亮,她抓住了缺失的部分。
“所以,在经历了几次的失败后,我才会选择以拟似从者的形态回应召唤。与我波长相近之人——正好,在这个时代的我还没有死去。”
说到这里,米奈歇尔突然顿住,脸上罕见露出了难以启齿的神态。但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说道:“只是,那时候的【我】,波长比起我(Saber)更接近于Lancer的我。”
如果是本土强化后,Lancer的他也未尝不可,只是面对卡美洛的敌人时无法动用宝具罢了。
“所以我才一直在等,等到这个时代的我心性重新回复最强的时刻,哪怕只有这一刹那的波长与我重合,我都可以降临。”
事实上,他所能做的不只有等。通过了各种手段,Saber还有意无意地引导着这具身体的潜意识,让他回忆起年轻时赴死的慷慨。
“所幸被我等到了。”
说到最后,米奈歇尔的语气不免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