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随着金色圣枪的拔出而一同喷溅而出,沾在铜灰色的肩甲之上,也洒在王的脸上。
点点温热,那是战场杀戮的味道。让她的记忆变得更加真切。
真是,一路走来,她的人生似乎都充斥着这样的滋味。明明想要打造的是一个安详而和乐的王国,但战争却越打越大,叛乱也越压越多。
二十九年,如梦境一般。待到回首时,居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身体越来越疲惫,王不免沉思,最开始接手这个国家,建立圣都之时,为什么没有这种困倦的感觉呢?
那时的卡美洛,比起现在还要更弱上几分。抛弃了父王冗余的官僚体系,那时的王兴致勃勃地带着身边的骑士们聚集在了圣都。
辅佐官阿格规文,管理宫廷治安的贝狄威尔、侍卫圣都的崔斯坦、检察手下骑士行为的兰斯洛特、掌管外交的凯,还有执掌对外武力的骑士团的米奈歇尔、兰马若克、高文,当初跟随在自己身边的,都是与那时自己一般的年轻人。
声名不显,经常被父王留下的遗老所轻视,也被叛军和异族所小觑。但那时却压根不在乎这些寻常的目光。
锵锵——
刀枪齐鸣,自混战的中央,又有几名骑士向着这边冲来,王瞥去一眼,无需她出手,身边自有骑士被分去抵挡。
带着剩下的几名骑士,王跨过了满地的尸体,银色靴尖上沾染着污浊的血色。
最先沐浴着敌人鲜血成名的是米奈歇尔,被尊称为第一骑士的他,用无数次碾压性的胜利为卡美洛夺下生存的空间,又用扭转乾坤的三次绝境翻盘,为后来的卡美洛奠定了最初的地位。
不过,在她去看,外人看来象征着骑士的最高战力的米奈歇尔却并没有多么恐怖。比起自己的宅邸和骑士团的营地,圣都王道的街边第三家的由凯投资的小酒馆更容易找到他的行踪。
不只是米奈歇尔,就连凯和高文也是那里的常客,年轻的兰斯洛特骑士曾试图劝阻过这三人,只是在被强留下灌了一顿酒后,反倒是也成了这家不大的酒馆的常客,也经常会叫上崔斯坦和贝狄威尔一同喝上一杯。
而阿格规文,却是经常隔三差五地向她诉说着这六人的种种劣迹。
她坐在众人的中间,笑着听米奈歇尔和凯隔着高文吵得不可开交。
大家的名声随着岁月,仿佛自然而然的就增长了起来。
那一年,大家齐聚在圣都之中,对于他们而言,战争似乎只是平静生活中的一缕调味,对未来充满了乐观与期盼。
那一年,讨伐伏提庚、三征撒克逊、平定史塔克,过去的一切矛盾、灾难,似乎也都会随着时间而自然而然地被攻克。
强盛的卡美洛,将如他们最初的畅想中那般,迎来前无古人的盛世。
可过了二十几年,呵。世界依旧那样,什么都没能改变,卡美洛依旧只是卡美洛,不列颠依旧是不列颠。
通往山顶的道路,比预想的要长上许多,周边遇到的敌人,比她所想要的更多、更多。
忽的,她似乎是觉得乏了,前进的脚步一顿。因为,在某处的土包之上,她看到了一名淌着血趴伏在地的银甲骑士,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让他的金发都变得黯淡。
高文。
王走过去,手指触碰到了骑士冰凉的脖颈。
啊啊,又死了。
她不由想起了寒冷的欧罗巴山脉,同样冰冷的触感。
就在她弯腰的时候,身后传出破空声。
“昏君去死!”
手臂抬起,长枪掠出,这是王赶赴卡姆兰之后所刺出的第二枪。
偷袭的骑士无力地挂在森白的枪杆上。
一击毙命。
可是,王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神情,或者说,那张被麻木布满的脸上再也难以有表情。
她回过头,却发现身边再无一人,抬头望去。
她像是走不动了,停下了脚步,看着仅剩下数十步的山顶,明明身边没了一个人,可她依旧开了口。
“这一路,真的好长啊。”
长到,当初从零开始的几人,死的死,散的散。
将叛军的尸体从枪尖上甩下,她感到了自己视野的余光一暗,颓阳被某人挡住。
在黑与红的光影间,王恍惚间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张狂的铠甲,鲜红的大剑,不羁的站姿。
不自觉的,王的嘴唇翕动,她的眼角酸涩,莫名地想要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