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帝将证据抓在手里,背在身后,在贺朝眼前来回走了几遭。
“你先退下吧。”
贺朝识相地离开,荣庆帝坐下来,贺朝一走,宫里瞬间冷清许多。
吴贵半跪在荣庆帝脚边,为荣庆帝捶着腿。门窗难以隔绝外面如嘶吼般的风雪声,声声都落在人心里。
荣庆帝心不在焉,折子和书信随意摊开放在几案上,他的目光浑浊沉重,问吴贵:“沈时钊因何得罪了谢止松?”
吴贵一边揉着腿,一边说:“具体情况奴才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沈大人可能没办好谢大人交代的事。”
荣庆帝闭上眼睛:“什么事?”
吴贵转了转眼睛,顿了一下后说:“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但说无妨。”
荣庆帝的眼睛依旧闭着,声音里添了许多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吴贵悄悄抬眸瞥一眼,说:“谢大人和沈大人之间好像有了分歧,沈大人已经好久没去谢府问安,这次他出事,谢大人也没有伸出援手帮忙,谢党的人全都一声不吭。”
吴贵说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但他似乎又直截了当的说明了要害——谢止松和沈时钊掰了。
荣庆帝对此感到意外。
沈时钊是谢止松最忠贞不二的下属,也是他的义子,这两人闹掰,真是令人不知所措。
荣庆帝迷蒙的目光里映着冬日的大雪,宫里的地龙烧得很旺,他低下头,自言自语:“沈时钊的确和谢止松不太像一路人。沈时钊有能力,但此人太冷漠,难以亲近,听话倒是听话,给他一个好主人,他能成为主人手里一把锐利的刀。”
吴贵轻轻敲打着荣庆帝的腿,只听荣庆帝忽然问:“贺朝今日前来为沈时钊平冤,你怎么看这件事?”
吴贵立即开口:“奴才哪敢开口,这是外廷的事。”
他乖巧地低头,吴贵深知要想在宫中苟得长,一定要有边界感。
荣庆帝朝他摆摆手:“你起来吧,朕想听。”
吴贵一边慢慢站起来一边思考,在此之前,任循和邹清许已经见过他。
任循被谢止松盯着说不上话,但内宦可以。
邹清许无比清楚内宦在宫斗中的作用,从他来的第一天起,便时刻注意不得罪宦官。
任循也是如此,他从来没有歧视过这些人,这在朝堂中难能可贵,人们提起宦官总是不耻,可宦官天天和皇上待在一起,耳濡目染,朝夕相伴,他们的一句话,未尝不可决定生死。
邹清许和任循努力争取吴贵的支持。
吴贵对泰王党和内阁中的新贵有几分敬重,平日里他和沈时钊虽然接触的少,但对沈时钊没有太坏的印象,此时他觊觎着荣庆帝的脸色,察言观色地说:“皇上,奴才认为如果都察院的长官被人如此轻而易举整下去,国家颜面何在。”
贺朝的上奏已经表明沈时钊确实是被冤枉的,想必荣庆帝心里也清楚,新一轮的政治风暴来了。
荣庆帝听完吴贵的话后,陷入沉思,他低头闭上眼睛,吴贵见状不敢打扰,往他身上盖了一条小毯子。
盛平的这场雪下得昏天黑地,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又下了一天一夜,世界如同盖上了厚重的白棉被,出门一脚下去,留下深深的印痕。
荣庆帝和谢止松在宫里看雪,香烟缭绕间,荣庆帝大手一挥,不慌不忙地下笔,眨眼间作出一幅画,送给了谢止松。
谢止松刚千辛万苦为荣庆帝找来一副快要绝迹的画。
君臣二人看上去没有任何嫌隙,关系同往日一般亲密。
贺朝和邹清许在邹清许家看雪,邹清许故意打开窗户,冷风呼呼灌入,唯有这样,他能一直保持清醒。
“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