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壬在她颤抖的眼睛里看到一个紧张的自己。
从旅馆到杜巴广场只有脚下这条路,凉壬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遍。可是这次他的脚步异常沉重,仿佛施念要去看的不是黑贝拉伯神像,而是要带着他去面见一场不可辩驳的审判。
广场上每天都有这么多人,他们手中多半都拿着金盏花,或者像本地人一样穿着彩色的纱丽穿梭在其中。只有施念穿一条黑色及踝长裙,在人群中犹如暴风骤雨前的一阵风,长驱直入,走向她要去的地方。
今天,黑贝拉伯神像面前的人不多。
也许是忌惮他的威严,就像施念说的,一个能毁灭所看到一切的神注定是寂寞的。
“我敢站在这回答你所有的问题,你敢吗?”
施念问的果断,因为她记得凉壬跟自己说过——“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说谎,就会死于非命。”
这是多么沉重又残酷的惩罚,寥寥数语,或许都无足轻重,竟然会要了人的性命。但也正是这种不可撼动的神咒才会让人们忌惮,从而带着虔诚的心。
凉壬说:“你想问什么?”
施念要问的很多,只是看着他,所有的话都变得难以出口。
良久之后,她问:“我叫什么?”
“施念。”
费尽所有力气她不过问了一个看上去再可笑不过的问题。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想到凉壬钱夹里的女孩儿,施念胸口又开始发闷。
“你爱过几个人?”
凉壬说:“很多。我的父母,兄弟……”
“我问的是爱人。”施念故意加重后面两个字的读音。
凉壬把视线从施念身上移开,看着黑贝拉伯的双眼说:“一个。”
施念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一个是谁,自己?还是照片中的姑娘?可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一个永远无法被打败的情敌是谁?
——死人。
逝去的人在活着的人心中就犹如断臂的维纳斯,他会用所有关于美好的想象来弥补生命留下的残缺。还要再继续问下去吗?
施念定定的看着凉壬,僵硬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松动。她决心这是自己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所以她背过身,用力挺直脊背,说:“为什么要我离开这里?”
“因为你会妨碍我要做的事。”
凉壬一定是没看到施念眼里的祈求,所以才会说得如此干脆利落,仿佛她就是个碍手碍脚无益于自己的人。
“我会离开这。”说完,施念突然笑了,那笑声里满是自嘲,“但我说过的吧,我不会是一个听话的女人。”
凉壬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对他来说,今天加德满都飘着白云的天似乎低了许多,远处那些岿然不动的山似乎也近了许多,只有施念好像远了许多。
他摸摸身上的口袋,干瘪的连烟丝都找不到。
凉壬就是这样一个干脆彻底,从不给自己任何机会后悔的人。
哪怕,他此刻已经开始后悔。
“施念姐,有事吗?”巴哈杜尔带着七八个徒步的人正在往山上走。他扫了眼前面两个连滚带爬的姑娘,转而对着手里的电话说:“对啊,我们早就到了,正爬山呢。”
电话那边问:“你们走的哪条线路?”
“卢卡拉到戈扣和珠峰大本营。你问这个……”
“如果我明天过去,要怎么跟你们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