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像场感冒,来的突然走得轻巧。天边渐渐亮起红色的晚霞,日头毫不留恋的和这座城市告别,仿佛在说:“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有。”
凉壬回到旅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加德满都是个电力匮乏的城市,它的每个街区都要忍受阶段性停电,纵使这里的人们早已经习惯在方寸之地点一支蜡烛过夜,却也会像一个饱受饥饿的人不会拒绝食物一样,奢侈的享受着供电之后的明亮。
眼下狭窄的巷子被两旁房里的灯照得通明,包括那一串从街头到旅馆前的湿脚印,每一寸都看得清楚。
夏尔马坐在客厅的长椅上,看到浑身湿答答的凉壬,吓了一跳。
“那么大的雨,不知道躲躲!”
说着,她蹒跚着去柜台里拿了条毛巾出来。
凉壬只拿它擦了擦浑身上下唯一干净的手,抬头看着融到夜色里的三楼,问:“施念回来了吗?”
“下雨之前就回来了。”夏尔马把递过来的毛巾,推过去说:“你用,不怕脏。”
凉壬说:“我去洗个澡就干净了。”
夏尔马接过毛巾,跟着走到楼梯口。她垂着眼帘,有些犹豫,张开的嘴片刻之后有了声音,“她不高兴。”
凉壬回头看到夏尔马比划着眼睛,有些紧张的问:“她哭了?”
“没。”夏尔马接着用手拍拍腿,“都是红的。我和她说话,她好像也听不到……”没等她说完,凉壬飞快的跑上楼,夏尔马跟不上,只好对着空有余响的楼梯说:“没哭。更难受。”
凉壬站在门外,抬起的手犹豫着落下。
空荡的走廊里回应他的是掌心的灼热和房间内的一片安宁。
他小心的加重了口气说:“是我。”
里面依然没有回应。
他干净的手掌贴在门上,稍一用力,像月光划破乌云一般,轻巧的将外面仅有的光亮,从门缝带进房间。凉壬站在明暗交接的地方,看着躺在床上的施念。
过了很久,察觉到她匀称的呼吸之后,凉壬准备动身离开。
眼看这扇门就要在他面前关闭的时候,他注意到窗前的白色纸灯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还在滴水的裤子。那是她今天外出时穿的喇叭裤,裤脚还有磨破的毛边。
“明天穿一身旧衣服。”
“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女人之所以会长情,是因为她们把始乱终弃都用在了衣服上。”
“那就穿你以后都不会再碰的。”
“懂!穿完就扔掉。”
施念的话留在昨天,笑却在凉壬眼前。
窗台下,碎了一地的纸灯笼,不知是被风吹动,还是被关上的门震动。它们晃着不知所措的身体,零碎而又哀怨的诅咒那条应该被丢弃的裤子。
第二天阳光正好,昨天的雨水在一片光芒万丈的炙烤下蒸发殆尽。凉壬拎着皮衣出门,巴哈杜尔叫住他说:“哥,外面现在热的嘞。”
“我不走远。”
巴哈杜尔站在门口,看他去了辛格的酸奶铺子,没一会儿从里面出来就直接往回走。
“还真是不远。”巴哈杜尔挥手调侃道。
凉壬扔给他一瓶莱昔,上了楼。
他把皮衣和酸奶一并放到施念门口,敲了敲门,撒腿跑到楼梯口,躲在后面悄悄的看着。大约过了十分钟,整层楼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他听着自己的呼吸,渐渐急躁。
“施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