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小心地走去查看了那黑黢黢的残垣断壁一番,断裂的墙灯随风晃动,厨房的水槽砸穿了地板掉进土里,弯曲的龙头在焦黑的木头中伸出,而到处的空隙都长了杂草,长得半人高了。
芮慢慢的退了出去,回到皮卡车上,神情平淡。金头发米尔顿开动车子走了,在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芮望着车窗外面,眼睛许久才眨动一下,像在克制着什么。
到了这地步,芮知道,观众们也都知道,杰苏普九成已经死了,但不是死在那里,不是那样死。
场景切回到山坡的几所屋子前,砰的关车门声,两人下了车。金头发米尔顿很好心似的说:“丫头,我知道杰苏普没了,你们一家都不好过。我知道你担子很重。”芮边走人边道:“我们会挺过去的。”
“我跟松娅谈过了,我们可以把桑尼接过来。哈罗德不行,但我们肯要桑尼,毕竟他是我的种。”米尔顿继续说着,芮没有停下坚决有力的步伐,只说了句“去死吧你”,米尔顿怒叫道:“你说话小心!那小子由我们来养,要比你和你那疯子妈妈不知好多少。也许以后我们还能把哈罗德接走。”
这时候走到右边景深的芮停步回过身,她看着左下的金头发米尔顿,第一次显出要拼命般的真正凶恶,话声越发响亮:“狗娘养的,你直接下地狱!桑尼和哈罗德就算死也要和我们死在一起,就是一起住山洞,也绝不在你家住一晚!操-你马的金头发米尔顿,你以为我是白痴吗?那地方的的野草都长到下巴那么高了,房子炸了得有一年了吧!”
她骂罢就朝米尔顿脚下啐了一大口口水,气冲冲的转身大步走回家。金头发米尔顿恼闷的站在原地。
芮的爆发让剧院的气氛热烈不少,人们都着实被那变化折服,她之前一直像收敛着的刺猬,当她把浑身的尖刺突然都竖起,那份凶猛、愤怒、仇恨和压抑的悲苦,让人心里震动。
咔哒哒的几声!银幕中两杆老款步枪被女生的手从壁橱里拿了出来,镜头一切,在屋子侧后的山坡,芮把两杆枪分别递给桑尼和哈罗德,说道:“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该让你们学开枪,现在恐怕是时候了,你们得学会它。”
两个男孩的脸色都有些绷紧,桑尼的嘴角犹有伤口。
远景镜头,只见近景这边有空罐头、牛奶盒和塑料瓶等标靶排列地立在一张餐桌上。
芮手把手的教两人怎么握枪、怎么瞄准,又告诉他们些枪支知识。镜头快切间,砰砰砰的枪声响彻,两人一次次扣动扳机,好不容易的,餐桌上的一个牛奶盒才应声炸开,芮的画外音说道:“哈罗德,就这样!”
这时切至全景镜头,一道身影绕过屋子走来,左手提着个装着什么的大篮子。
听到脚步声的姐弟三人纷纷转身,男孩儿手中的两杆步枪顿时都对准来客,那身影急停下来,要举起双手却无法把那个藤编大提篮举过头顶,模样颇为滑稽。正面中景,是提着宝宝的盖尔,她急道:“老天,甜豆!只是我和奈德!”
这危险荒唐的一幕却逗笑了很多观众,压抑多时的心情也积极了些。
银幕里的芮也是,她脸露起了微笑,快步的走去。兄弟两人放下枪。芮笑说着:“盖尔-洛克伦!我就知道你不会受那么久的委屈,你会变回你自己,到我这儿来,我就知道。”
“是盖尔-朗安。”盖尔微露一闪即逝的苦笑,“他又去操他马的希思了。”她举起握在右手的一串车钥匙摇了摇,“但我偷了公婆的旧车。你这儿的麻烦怎么样了?”
芮的微笑也已经不见,“我正想去雷德山口那边找找,你可帮大忙了。”她回头看向俩弟弟,说道:“今天就练到这里。”
镜头硬切在破屋客厅,盖尔伸手拍了拍摇椅上的康妮的左手臂,轻唤道:“姨妈?姨妈?最近还好吗?”康妮还是那副沉静的样子,像根本没有听到。当看见芮抱着奈德走来,她的眼神变了,有些怀疑和愧疚,忽然开口说了句话:“我又生了个孩子?”
芮没说话,盖尔微笑的说:“那是我的儿子,叫奈德。”
康妮转目深深的看了盖尔一眼,没再说什么,却似乎说了些什么。
“走吧。”芮说。
观众们莫名的心酸,而这两位少女走上屋前一辆红色的古董级残旧轿车,盖尔坐进驾驶位,一边问道:“姨妈知道出什么事了没有?”芮提着宝宝提篮坐到副驾,“我认为她知道。”
“你不觉得该告诉她吗?”盖尔插上车匙发动引擎,汽车发出刺耳的嘎嘎声,尾气管喷出大团黑色的烟雾。芮的画外音带回车内侧面近景,“跟她讲这些太残忍了,她就是为了要逃离这些操蛋事才发的疯。”
“我想她也帮不上什么忙。”汽车终于发动起来,盖尔扭着方向盘开车。
“是啊。”芮点头。
影片一直都没有配乐,剧院也相当寂静,有什么内涵都好,影迷观众早已投入到故事本身,为两位少女的命运而忧心。
银幕中又到了夜晚,两人带着宝宝一起到了雷德山口的一户人家屋子,见着了女屋主爱普瑞。这是继维多利亚之后另一个显得漂亮文雅的中年女人,她家里也是干净雅致,有书架,还摆放着许多的木制艺术品。
走在这样的屋子里,芮和盖尔的脚步都轻柔很多,目光有所张望。
一个看着很斯文的中年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在看电视。爱普瑞领着两人从走廊走过,到了一间雕艺工作室,往雕纹木桌边坐下聊天。芮道明来意,爱普瑞说“我和杰苏普已经分开很久了”,不过她恐怕确实知道些什么。
爱普瑞一边抽着女烟,一边讲道:“就差不多上次杰苏普被抓进去的时候,我和他又好了一阵。再之前几个月,我开始和休伯特约会。他是个好男人,我觉得我们俩也很配,但你爸爸总是更让我心里发痒……我前些天意外见到他,他还是能让我乐开怀,所以我们又厮混了几天。”
再一次的,爱普瑞轻淡自然的告诉观众们她不是什么“好女人”,而是个跟弗洛伊德做着同样的事的女混蛋。
男人中有混蛋,女人中也有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