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老人家笑了起来,“谁不知道,不过都是些神话里的玩意,有人信吗。”
大炎有几人不知岁的神话,传闻真龙就是仰赖岁兽的力量开边,其后岁兽桀骜跋扈,于是真龙召集四方将士,征讨不臣,斩龙首于天岳。
这个故事话本不知写了多少遍,老大爷眯起眼睛,猜这个年轻人该很喜欢传统文化,不然怎会打扮成这模样,连说话都颇具古风。
念及于此他感慨颇深,喜欢传统文化的年轻人真不多了,他看这个龙族男人都顺眼了不少。
年轻人突然叹息:“那个真龙其实不长这样,他像个书生,很柔弱。”
“嘿,千年以前的皇帝了,谁能记得他长什么模样?”
“也是,那是个很阴险的人。”
“年轻人你不喜欢那真龙吗?的确,那位真龙毁誉参半,不过现在年轻人倒是喜欢,网上怎么说的来着……宏大叙事,很多人都很喜欢这样的宏大叙事吧?”
老人家一看就知道经常上网冲浪,宏大叙事这样的词都能说的出来,“拓土攘夷,地过唐日,四方威服都是有代价的啊,户口减半,盗贼四起也是现实……不过讨厌也好,喜欢也罢,反正都过去,他还是大炎的英雄啊。”
“都过去了。”男人轻轻地呢喃,眼睛里有化不开的悲哀和冷漠,白色的手贴在塑像之上,“他毕竟死了千年,若没这个人,我也不会诞生。”
花岗岩雕刻的塑像颤抖了几下,老人以为是错觉,可再次睁眼,竟然看到塑像石头的躯壳多出了一抹血肉的颜色!
“这……怎么可能!”
塑像缓缓地动了,踩着阶梯走下,仿佛是古老的君王苏醒,寄托巍峨的魂灵于此,高傲的眸子重又打开!
老爷子跌落在地,很快他反应过来,用手指颤抖地对准年轻人:“你是个术师,你对着雕塑做了什么,你——”
“只是赋予了他们生命。”年轻人喃喃说,那对黑色的眼睛变得幽深,度过了万古的光阴般毫无波澜,“老人家,你知道伥吗?”
“伥,不就是鬼?!”
“是的,被老虎吃了的人死后就会变成鬼,被老虎驱使,老虎让这个人去寻找新的人,只有找来新的人老虎才会放过这个鬼,这样的鬼就叫做伥。”年轻人抚摸着被赋予了生机的塑像,带着亲切和憎恨,“这就是我的器伥。”
“你,你——!”老爷子窒息了,本能告诉他不可久留,他跑了出去,可刚一到门外就因恐惧失却了力气,他看到无数的恶兽,有的皮毛如燃烧一般,有的怒目,身姿巍峨,有的高大挺拔。
老大爷知晓这世上有法术,例如炎国的天师,但那到底还在认识的范畴,可今天晚上他似乎目睹了神话,古老的传说在龙门复苏,这些恶兽从山海的卷轴之中走出,裹挟复仇的意志!
“老先生,这不是什么好的夜晚。”一只手搭在了老爷子的肩膀,“你该回去了。”
年轻人咧开嘴角冷冷地嘲弄:“今夜的龙门可不太平。”
老爷子心神一震,鼓起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的勇气:“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男人回首,笑容儒雅而平和:“我是一个碎片,在十二个碎片里,我排第二。”
他离开了庙宇,走入巷陌,临走前他抽出三张照片,第一张是一个全身裹在黑色大衣的男人与一个少女,少女显得有点勉强,流露出笑容,男人没有看她,静静地别过身子。
“年啊。”
年轻人看着第二张,还是那个奇怪的黑色衣服男人,只是身畔的女孩成了另一个少女,少女持笔,被夕阳的余晖浸染,冷冷地注视男人。
“夕。”他这么说。
最后一张是在尚蜀的高台,男人摘掉了面罩与兜帽,冷冷地笑了,俨然是大彻大悟,他与一个女人对峙,女人表情呆滞,不知怎么反应。
“令。”
年轻人收起了三张照片,轻叹一声:“这个叫博士的人,或许早点除掉会比较好,一个太过巨大的变数怎么都不该出现。”
他话音落下,恶兽们便迫不及待拔足狂奔,他们有的跑去了贫民区,有的往上环和港湾的方向跑去,血口对准沉溺于新年氛围的市民,年轻人却消失了,被一阵风裹挟,不知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