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长发上细细滑落的晶润雨丝,我忍不住道,「害怕大雨的,只不过是假花而已。」
她温雅一笑,那笑意,仿佛能够拨动弥蒙的清新水雾:
语毕,她不经意地伸出手,轻轻将紧贴着脸颊一侧的湿润发丝拨到了耳后,这个简单而自然的动作,却让我失掉了一半的灵魂。
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爱上她了。
「能问问……你的名字吗?」我支吾着问道。「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我突然觉得,说不定我们……能结个朋友。」
她嫣然而不媚然地笑着:
我觉得她说得很对,甚至可以说是让我顿然开悟。
于是,我没有强要她的姓名,只对她用以第二人称的称呼方式。
当然,当我和别人提起她时,我会用「梦情」这一代称,
梦情,是梦中情人的简称。
很快我就和梦情相爱了。虽然起初的时候,我怀疑这不过是达克科技公司请来的专业演员,但是随着和梦情相处的时间增长,我却打消了这样的嫌疑。
因为梦情实在是太过「专业」了,这种专业性,已经不单单是演员所能够做到的。我所知道的一切知识,梦情仿佛都知道。我所拥有的兴趣爱好,梦情也全都拥有。我的做事风格乃至生活细节,梦情也完全一致。我的所憎所恶,也是她的所憎所恶。我们一起讨论马勒伯朗士,讨论费希特,讨论查尔默斯。我们会以小栗虫太郎《梦殿杀人事件》中提到的「间接性歇斯底里型麻痹症患者」作为话题的起点,放飞思想的风筝,让话题发散性地转移到道洛西·赛耶斯《烈酒杀人案》中铅箔片和果仁白兰地混合后产生的毒酒。
我们也会一起谈论音乐史,贪婪古希腊的里拉琴,阿夫洛斯管,基萨拉琴等乐器如何从简单的单旋律声部和简单的支声演化到中世纪的花唱式圣咏歌。
在最喜欢的画家和画作我们也是出奇的一致,我们都喜欢激发了梵高很多名作创作灵感的天才画家歌川广重和他的《龟户梅屋铺》。
当然,在最喜欢的电影上,我们也毫无分歧,我和她都喜欢法国电影《红气球》,喜欢那对完美的等待与重逢。我们一起在一个又一个浪漫的午夜一遍遍地听图蕾克弹奏的《十二平均律》《哥德堡变奏曲》,或是反复地看《白鬃野马》《镜子》《夜》《戏梦人生》《摩登时代》《于洛先生的假期》时,细细品味其中精妙的电影方程式。
我并不认为梦情是在故意迎合着我而表演出对我所喜爱事物的浓厚兴趣,她是真的喜爱我所喜爱的一切,而且,她对这些事物也有着极其独到而高超的品味。
因为我是个极其刁钻的完美主义者,我对一切都崇尚钻研考究,我对一切都力求知根知底,在别人看来,我无所不知,无所不精,可是梦情却完全能够跟上我的步伐。我惊讶于她对那些事物的评价竟会如此贴合我内心的真实想法,甚至在某些时候,她对艺术的感悟还在我之上。
她是如此的完美,如此的无瑕,如此的精致,如此的让人痴狂,她是如此让我爱不释手、目不转睛,我深深地意识到,她就是我人生的全部意义,我就是为了她而出生的,我就是为了她而存活的。
这个世界上……怎么能够有这么完美的人?如此和我的灵魂同位共振,如此和我的思想高度嵌合,如此和我的生命紧密贴合。
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个女子。作为一只雄性生物,我最需要的天然伴侣。
在认识了三个月后,我再也忍耐不住内心对她的渴望,向她发起了求婚。
但是,我却遭到了她的拒绝。
「为什么?」当我看到手机里她的回复时,眼泪不争气地挂满了我的脸颊,「我真的好爱你,好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你是那么的完美,那么和我灵魂贴合,我们之间是那么的默契,我们的思想是那么的高度重合,我们的认知是如此相像,我们的爱好是如此的重叠,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我甚至觉得……这将成为这个世界最不完美事物的一部分!」
「你耐心听我说,亲爱的。」梦情回复我说,「你知道婚姻的本质吗?婚姻的本质是契约,是因为男女之间因为害怕背叛和失去而签订的一纸协议,但是我们之间,还需要那张契约吗?」
我恍然大悟,滚涌而出的泪水霍然止住。
「我答应和你在一起。」梦情说,「永远在一起。我们互相照顾,心心相印,浑然一体,就像身和影。」
那一刻,看着她的回复,我喜极而泣。
就这样,我们走在了一起,无婚而伴。
因为需要第三方作证的丑陋结婚证只会玷污我们之间完美无瑕的爱情。
虽然只认识三个月,可我们之间的情感,却已经完美到了绝无可能叛变与背弃的地步。
因为我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梦情离开了我,她还能去哪里找到和我一样在思想上、学识上、审美上、爱好上如此高度一致的男人。她一定会感觉到无比的孤独,无比的寂寞,无比的空洞,就好像少去了一半的生命。
对,她肯定会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