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兰轩内,这几日倒是过得平静。
秦水墨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秦水墨眼望着满院梨花落尽,梨树春叶勃发,不禁也想四处走走,又不想遇着那东厢的王妃,便和阿言往西花园去。
花园的正门与前部王府建筑由一座汉白玉石拱门相隔,进门后是一块高两丈的太湖石,石上书三个大字“亦乐峰”,既是园中点缀,又起着屏风的作用。秦水墨瞧那字迹,当真撇之发笔重,捺之发笔轻,折之发笔顿,裹之发笔圆,点之发笔挫,钩之发笔利。疏狂中带着一份难得的潇洒,秦水墨脚步为之一停。
“这字倒写的甚好。”秦水墨赞一句。
“夫人懂字?”阿言偏头问道:“这可是王爷手书。”
“哦”秦水墨心中一酸,字写得这样好?人呢?又是什么样的人呢,是否也是一般的潇洒与风流?
“夫人?”阿言见秦水墨不知在想什么,便轻轻唤了一声。
秦水墨回过神来,绕过了亦乐峰,信步园中。往北是一座九曲石桥,桥身通体采用白色花岗岩。过桥是一座宽敞大厅。厅前栽着数丛牡丹,此刻牡丹绿叶盈盈,花蕾初现。那厅正中悬着一块匾额,几个鎏金大字龙飞凤舞写的正是:“相辉堂”。秦水墨看那匾额,轻声道:“这只怕是当今皇上的御笔真迹了。”
阿言眨眨眼睛,欣喜道:“夫人,您可真神了,您从未来过这西花园,却能一眼看出皇上真迹,真是有本事!”
秦水墨摇摇头,心中暗想:“自己这个从未谋面的王爷夫君,只怕也是个甚不得宠的。牡丹花前,花萼相辉。老皇帝这‘花’自然指的是代表皇权的太子了,那这‘花萼’便是这宁王。这父子之间要有多深的猜忌,多大的嫌隙,才能将这‘安心作花萼,莫生非分之想,好好辅佐花’的言外之音于众目睽睽之下,悬于高阁,昭示宾客?”
秦水墨和阿言继续前行,过了一排堂阁小屋,便见一座数十丈高的小山,褐色山石上藤萝蔓蔓别有风致。
“这山叫做‘凝碧岩’,山顶之上有个‘对影台’,等夫人有体力了,我们爬上去可以看看全园子的景致。”阿言扶着秦水墨慢慢讲解着园中各处景致。
“‘对影台’?”秦水墨问道:“这名字倒别致,可有个什么说道?”
阿言笑道:“听说是什么‘对月成影’的意思,可大家都说那是个‘对影成双’——”阿言压低了声音凑在秦水墨耳边说道:“是有情人赏月的地方——”
话未说完,就听得前方有人声传来,细一聆听,有男有女。
秦水墨却不想见人,瞧着前边绿竹后有一个石凳,便绕过绿竹坐在那凳上。
一时便有人由远及近走来,秦水墨未回头,只听得是一男一女在轻声说话。
那男声道:“此处风景如何?”
女声道:“美则美矣,可是却没有月色可赏。”
男声笑道:“若要赏月,我们今夜便来——”
女声嗔怒道:“哪个要和你夜里来——”
秦水墨面上一红,心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不知又是哪儿来的‘对影成双’。”瞧见阿言也在一旁咧着嘴冲自己直笑,秦水墨伸指一点阿言的脑门。阿言却不敢发出声音,笑的弯下腰去,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嘴。
秦水墨亦是大气也不敢喘,僵僵定在那里。明知人家二人讲情话,听不得,却又不敢声张,硬着头皮听下去。
幸好那二人却未逗留多时,说话间渐行渐远,耳畔听不分明。
只听隐隐约约的男声道:“我最近……繁忙……见谅。”
女声道:“王爷……身体……保重。”
“王爷!”秦水墨身子一颤,赶忙回头,绿竹掩映中看不真切,依稀瞥到淡粉蓝云瑞摆裙身侧立着个挺拔的身影,暗红色罗袍上银线织花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那挺拔的身影正在侧身同身旁女子讲话,明明看不清五官,秦水墨心中却分明感觉到一个男子,也是穿着这般衣服,但那面目确是模糊一片,立于画舫之上,缓缓念道:“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春心付海棠。”
阿言见秦水墨面对绿竹纹丝不动,便也凑过去瞥了一眼,那二人却在前方转过弯去,再看不到。
“夫人——”阿言轻声道:“刚那淡粉裙子可不就是王妃前几日穿的那件?”
秦水墨方才回过神来,忙说道:“阿言,以后我们不来这西花园了,我不喜欢这里。”
阿言点点头,二人又候了一阵子,方才从绿竹后出来,绕着园子又溜达了半晌方才回猗兰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