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夫人一愣,跟着是笑道:“请江先生进来。”
江鹤依旧是来金陵时的那副打扮,一身灰衫,腰间悬着葫芦,走起路来大摇大摆…当日宫里的夏院判知晓江先生来了金陵,还特地来王家拜访过一回,瞧见江先生这幅打扮和行止还愣了许久。
若按琥珀的话来说,这位江先生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身为神医的自觉性,不知道的瞧着怕是只当他是个走街串巷的“铃医”。
王昉倒觉得这样挺好…
何况这对于别人重之又重的神医之名,保不准在这人的眼中,还不如他葫芦中的酒值钱。
王昉想到这,便笑着站起身朝人屈膝一礼,口中跟着一句:“刚还与祖母提起您,您就来了。”
江鹤瞧见王昉倒是愣了下,过了会才笑眯眯得说道:“小丫头也在…”他这话说完,想起自家那个徒儿上回为了眼前这个小丫头屁股开花的模样,便又忍不住朝人看了几眼,点了点头。
王昉见他又审视又点头的模样,微微一愣,疑声喊人:“江先生?”
“啊?”
江鹤回过神,他看了看王昉,又看了看傅老夫人,扬长笑了一声:“小丫头许久不见,倒是越发有精神了。”
傅老夫人便笑着接过了话:“她如今请了个女师傅跟着在练武功,瞧着倒是有模有样的,难得她喜欢,我也就不拦着。”
说完这话——
半夏正好领人进来布膳。
傅老夫人看着江鹤便又跟着一句:“江先生可用过早膳了?若是不嫌弃,不如就一道用吧。”
江鹤闻着那股子香味,只觉得先前还饱的肚子空空如也,甚是饥饿…
他也不与人客气,直言而语:“今儿个可真是赶了巧了。”
傅老夫人娘家从商,自己原本也是个爽快人,如今见江鹤这般也越发高兴了几分…她笑着让半夏去多备一份碗筷,而后是由王昉服侍着走了过去。
早膳的花样并不算多…
却样样精细。
那粥熬得很惆,里头除了虾仁、鸡丝还有切成丁的菜类,瞧着好看、令人见之便食欲大开。另外还有水晶小笼、油煎的馄饨…还有几盘便是王昉带来的小菜,有菜丝、也有腌制的瓜类,放着些许辣椒,闻起来就是一股酸爽劲。
江鹤原当王家这样的士族,只怕早间都要摆个鹿肉鱼翅的…
没想到竟是这般寻常。
傅老夫人一面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拭着手,一面是温声说道:“江先生若是不满意,我再让厨房给你重新备些。”
江鹤笑着摇了摇头,他也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若当真来个鹿肉鱼翅的,他也着实吃不惯,还不如就这一口寻常味。
他随意擦了擦手,便笑着接过丫鬟盛好的粥喝了起来,一口下去江鹤的一双眉眼便越发舒坦几分,忍不住夸赞道:“都说百年士族最重底蕴,没想到连一口寻常也都是不寻常。”
他又连喝了好几口,才又说道:“不错不错,粥好、小菜也好。”
王家这样的士族,素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傅老夫人这么多年也鲜少见到这般肆意、洒脱之人了,如今见人用得这么欢快,倒是把她胃里的虫也勾起了几分…她接过王昉盛来的粥,握着勺子慢慢用着,竟也吃出了几分味道。
在几个丫鬟惊愕的眼神中——
傅老夫人连着用了两碗粥、又用了三个水晶小笼、两个油煎馄饨才歇。
等丫头撤了席,又重新奉来新茶的时候…
傅老夫人接过茶盏握在手心,用下一口茶,才笑着与江鹤说道:“江先生可饱了?”
“饱了饱了——”
江鹤笑着打了个嗝,这原本应该是粗俗至极的动作,可在这人的身上却只瞧见了洒脱和肆意,竟半分都令人厌恶不起来。
他一面揉着肚子,一面说道:“若再用下去,怕是该走不动了。”
江鹤说完这话,看向傅老夫人,说了话:“我今儿个来除了来给老夫人诊治,也是来向老夫人告辞的——”他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一瞬,才又跟着说道:“老夫人如今的腿疾好得也差不多了,我把需要注意的都交给夏院判了,日后只需请他继续为老夫人诊治便是。”
“只是——”
江鹤看着傅老夫人,面容难得正色几分:“腿疾可愈,心病却无人可医…老夫人如今年岁越长,所思所虑太多,终归不好。”
王昉正在一旁替傅老夫人剥荔枝,闻言却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