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魏王求见。」
「既然如此,臣妾告退。」我撂下刚吃了一口的橘子,刚要起身回避,就被沈岸拉住手腕
「宣。」沈岸将眼神放到我身上,摆了摆手,叫裴嵩取了一块屏风,领着我去屏风后小坐。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魏王沈岐,我幼年时在宫里,时常能见到他,那时他还是大昱的二皇子,他比沈岸大上许多,和沈岸一样有着好看的模子,却不似沈岸那般清冷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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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持着一把折扇,与人言笑晏晏,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不知招惹了多少京城的女儿家。
我出宫那年,听说,他与前工部侍郎薛邹的女儿定了亲,等到年底,就该成婚了,可世事无常,也是那年,他与太子一党斗得正凶,当年,先帝下令为自己修建寝陵,由沈岐与薛邹负责,寝陵眼看着就要建成了,却在某一天,轰然塌陷,砸死了不少工人士兵。
帝大怒,下令禁了沈歧的足,罚了沈歧的俸禄,更甚的是,抄了薛邹的家,赐薛邹死罪,薛家的女眷,都被流放边塞。
沈歧违抗圣命,偷偷跑出来,想营救他的未婚妻归京,却在一座破庙里,看见他心爱的女子衣衫破烂,不堪凌辱自刎而死的残尸。
从此沈歧性情大变,用尽各种阴暗手段只为得到储君之位。
机关算尽,却没算得,最终他败落在沈岸手里。
「臣,拜见陛下。」沈歧进殿,与沈岸见礼,目光却在沈岸桌上一掠。
「臣记得,陛下并不喜好甜酸之物。」
沈岸神情不变,轻嗤一声,「魏王倒是对朕的喜好,了如指掌。」
沈歧不语,沈岸便接着开口,「人总是会变,就如魏王您,朕记得幼时见你,可是连一只鸟雀都舍不得杀。」
「陛下记性真好。」沈歧大笑,已是明白了沈岸不满他杀妻的罪行,目光却又移到了我面前的那扇屏风上,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若是皇后娘娘发现了陛下见不得光的秘密,陛下可会绕她一命,与她恩爱如往常?」
「哦,臣忘了,皇后娘娘出身丞相府,丞相大人辅佐两代帝王,教养出的女儿,也定不会如臣刚死的继室那般愚蠢。」
「臣多心了。」
沈歧的话,让我心中一寒,他明显是知道了什么,比如,我爹为了尽快让沈岸称帝,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再比如,他知道,那封先帝立储的遗旨,仍留存于世间。
沈岐离开了,我却不知该如何见沈岸,他想必也是同我一样的心情,坐在那迟迟未动,我便轻轻躺下来,假装睡着了,殿上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吭一声,直到沈岸回过神来,想起我,轻轻地喊了一声「阿蛮」。
我没有应答,裴嵩掀开帘子,转身对着沈岸道:「陛下,娘娘睡了。」
我闭紧双眼,只听得沈岸向我走来,立在我跟前,视线直直地落在我身上,我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可我害怕极了,我与沈岸,也算是幼年相识,青梅竹马的情分,他不计较我这些年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撒泼打滚,可也不意味着他也能将今日魏王的话当做耳旁风,把当年那件事一揭而过。
情分什么的,哪比得这至尊之为重要。
我察觉到沈岸在慢慢凑近我,只觉得身上一沉,一只毯子落到我身上。
「地龙再生得暖些,待皇后醒了,好生地送回宫。」
回坤宁宫的路上,我遇到了沈岐,他站在亭子间,见我看过来,对我微微一笑,好似在特意等我。
他请我进去与他小叙,我拒绝了,他便亲自来请我。
「陛下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皇后可还记得本王,本王幼时在宫里,还给你抓过一只兔子。」他为我斟茶,此时与我说话的模样颇为轻松,倒像是与朋友闲话家常,「本王也不会想到,你会嫁与陛下。」
我真想与他说,我嫁给沈岸都是拜他所赐,若不是因为他,我如今还当是丞相府那个无法无天的大小姐,可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
「真好。」他突然感叹,「本王也曾娶过一妻,她出身于苏州谢氏,百年世间,书香门第,她被教养得很好,知书达理,温婉贤惠。本王娶她时,心中于她并无感情,只当她像我府中其他妾室一般,是我争权夺势的棋子。
可相处久了,怎会没有感情,更何况她心思剔透,与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完全不同,我逐渐对她改变了心意,想尝试接纳她,想对她好。
后来她怀孕了,我与她都很是开心,可没过多久,我便又迎娶了新人做侧妃,我夜夜留宿在侧妃房中,无暇顾及她,只留意到每一次见她,她的眼神便黯淡一分。
即便我清楚她知道我的筹谋,明白我的苦心,我也很想寻一个机会,亲口与她解释。
可上天不予我这个机会,她死了,与她腹中流着我身上血脉的孩子,一同去了。
可我呢,我即便知道真相,却依然要为了所谓的权力地位,忍着恶心地去宠爱杀害我妻儿的凶手。」
他话至此,神情却没有悲痛,像是在讲述话本子上的故事,故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