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
却原来,他明知我清白而冷眼旁观。
我待他如师如父,他瞧着不过累赘之物。
他要我心智坚忍就伤我刺我。
他修无情道,人间尘世于他的大道上不过一粟。他便以为旁人也如此。
我冷得发抖,弯起唇,说出来的话句句不动听:「如今我知晓,母亲为什么不要你了,修了无情道的人,哪里懂得什么人间的情。」
我并不知晓他们的故事,只是从幻境所见可以推敲一二,随口说了句反讽他,谁想到师父的脸色一变,发白的指尖捂住了心口。东涯道君反手给他渡气,随口夸我说还是我懂得怎么刺我师父最疼。
无情道,却有情十几年,斩不断,倒也真是可怜。
我走出去,又是漫天的雪。
谢长卿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化作冬日春风,为我擦去满脸的泪:「爱哭鬼。」
我指尖一摸,原来又哭了,我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他都知道。」
我恨极了师父这般模样,他要我境界大成,所以明知我清白磊落,他明知我待他如师如父,他明知道这样多的事情,还忍心冷眼瞧我被世人诟骂、被刺穿手腕,我现在想起我被逐出门派的那日,百脉废尽、一阶阶走下一万多阶玉阶的模样,觉得自己伤心得像个白痴。
何等荒唐。
他在我腕上轻啄了下。
「别哭啦,我现在抱不了你。」
10
山川有变,阴雨连天。
长虚山崖重现裂缝,魔气一遭遭吐出来。百鬼过人间,生灵涂炭,数不清的尸骸堆积成山。各大门派弟子都被派出去带队清理,却也少不了损失惨重。
我想起数月前湛寂曾说「苍生将有难」,谁料竟一语成谶。
但谁也料不到,三大宗之一的长虚门,竟然如同藏剑山庄一眼消亡得迅速。
有人打开了宗门的镇山阵法,放了万魔入内,宗门内弟子只剩小半,其余的都随大师兄白绥出去杀魔去了。偏偏玉清真人又不在,偏偏门派内诸长老也只存了非善战的,几重护山阵法被打开后,万魔嬉笑而入,侵蚀一空,弟子被吞吃了个干净。妖魔狡诈,又笑嘻嘻地扮作被吃掉的弟子模样,等其余弟子回来后,交谈间露个腥臭大嘴把人脑袋吞了。
慌乱之下,竟然又死伤大半。有人说长虚灭门并非如此简单,此事恐怕就是长虚门玉清真人所策划,有弟子亲眼见到他入魔模样,天下大乱祸起于他,他多年修为无所进益,失了智疯了魔。
长虚大阵被打开时,我心中有感应,御剑便匆忙赶去,只是迟了些,几千阶玉阶,每一寸都是血。谢长卿笑道:「这倒让我想起来我入魔后灭了太清门的风光,便如目下,每一寸都是血。雪下得再大,也盖不住满地的黑血。」
我知道他有意让我不再害怕,却也转过头去,想了想问:「你为何要灭了太清满门?」
他顿了顿,风雪擦过他的鬓角,声音平静:「我天生剑体,他们捉了我回去,我被关押在那儿十年,终日不得行动,他们怕我逃,锁链从我的骨肉里穿过。他们每个弟子用的剑,都一寸寸放在我胸腔内用血浸过、炼过。太清满门废物,修炼不得。我天资卓越,掌门怜爱地收我为座下大弟子,为太清门一辈争光,他说炼剑而已,不过是为自幼抚育我的门派做一些贡献罢了。
「可惜我成长太快,他们已经压不住我了。太清掌门那个废物,听了上头谁的话,我每一寸的骨都被敲碎,又重铸成了谁的剑骨。我神魂未散,在长虚山崖下终于入魔,我那时就想,完了,样子太难看,怎么当一个以色侍人的童养夫。于是便更恨了,太虚门血流了三日都还没流干净。只是我的骨已然不知去向,太清后面果然还有黑手。」
谢长卿转过头来,笑里藏痛,眉眼带恨:「因果相偿,难道不应该吗?」
我看着他,他直直注视着我,不肯放过一点我的表情变化。
我踮起脚,为他擦去眼角化去的雪水,认真地点了点头:「应该。童养夫说得都对。」
上了长虚山,宗门坍圮,还有几只不舍得走的妖魔在盘旋,我顺手就灭去了。
总归看着从小长大的地方狼借一片,到底也说不上舒畅。
转角竟遇上陆寻,起先还没认出来,风光无限的少年也能狼狈至此,他几乎是疯了,可是谁能在目睹同门被屠戮时仍然保持清醒呢?
他约莫是记忆错乱了。
见人就喊,你看见我的师姐了吗?你看见我的师姐了吗?
蓬头垢面,形态狼狈,门里活人不多了。他看见我的时候,疯癫的形态一下就收敛了下来,刚刚还喊得顺溜的师姐,见了我张嘴张了半天,连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不敢喊了,也大概觉得没有颜面再喊。
他才想起来自己仪表难堪,半天艰涩地说了句,眼里带了十足的恨意:「小师妹——楚谣,那个贱人,开了护山阵法,放了妖魔进来。」
陆寻虽然年少,但自诩得意,我从未见过他哭的模样,他转过头瞧着一地的断肢残体,那都是他曾经的同门,默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