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怒火一直从我的心间一直烧到脑门。原来这千叶镇的繁荣是这样来的,定期取半魔小孩的心头血浇灌树,再用他凡人母亲的骸骨净化,所设之灵阵自然毫无邪气,滋养这一方青春永驻。
我向来厌恶魔族,此刻却想把这群穷山恶水的刁民杀了先。
阿溯被人一个没看住,竟然滚到了囚车下,小小的身子挂在囚车的车辕上,用尽一切力气往上爬。这车看起来也像是那种玄乌的材质做的,阿溯不知道受到什么样的苦痛,却还是扒着车。他竭尽全力地扒开栅栏,他的阿娘突然抬起头来。我肯定她有一瞬间的表情十分温柔,连这样裸身出游都忘不了的耻辱都淡却了。
但是下一瞬,大约她的癔症又发了,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镇长见这小孩搅局正要派人喝止,却见他母亲掐住了自己儿子的脖颈,母子相残。众人都饶有兴趣地观看了起来。阿溯的脸越变越红,然而他皮肤上骤现的魔纹越来越明显。
我从袖中手忙脚乱地掏出那只听风铃。
阿溯母亲爱他吗?我想是爱的,不然这上头的字不会这样温柔,这样期待。可是世事难料,她经过这样多的折磨之后,对自己儿子都生出了怨怼,神智几近疯癫。
听风铃被我摇得十分急促,然而却没发出声音——它里头的铃芯坏了,风云突然变动,黑云积聚起来,压着这座逼仄的小镇。我的手心微热,明白此时就是破梦的最好节点。枇杷树并不在这,所以枇杷树不是破梦的关键,有什么是一直在三个场景中的呢?答案竟然十分明了了。可我摩挲这玉龙剑,心里突然生出犹豫来。
镇长急忙呼喊道:「快把他们扯开!扯开!」
但没人敢靠近他们,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平日里被锁在小院里的小孩有问题。玉龙剑见魔嗡鸣不止,已经在躁动地催促我,我却难得心生犹豫,大风猎猎地刮起。
女人的手被魔气侵袭,转眼间只剩白骨,小孩被丢在地上,他小小的头上生出了犄角,魔纹已经延伸到他的脸上了,眼睛黑漆漆一片,很难说还有没有理智。
我叹了一口气,玉龙剑几乎要挣脱我手,自己去降魔。我把玉龙剑按回灵戒之中。
雨开始砸下第一滴,像是孽水一般。我往他的方向走去,我轻声道:「小鬼,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先别异化成魔。」
一步两步三步,他脸上的魔纹还在蔓延,魔气刮伤我的脸,渗出血来。
我手无寸铁,却还在前进,我说:「你是叫阿溯对吧。我以前很讨厌魔的,为了你破例一次。你难道不要去扶陵山了吗?那里的碧桃花很漂亮的,我知道你想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来保护母亲对不对,但是你体内的魔力也会腐蚀你的神智的。你或许连你的母亲都会杀掉的。」
周围人见状都已经匆忙往外跑起来,连镇长都瑟瑟地滚回他的宅院里去了,只有他的母亲靠在牢笼里,安静温柔地看着他。或许她也不想他成魔,所以才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求一朵千叶花;或许此刻她也想让他入魔,强大起来至少能保全自己,不做一个只能被关在小院子里的怪胎。
四步五步六步,我几乎都要到他的面前了,雨砸在他的脸上,黑纹几乎覆盖掉他的面容。我朝他伸出手:「小鬼阿溯,我带你回扶陵山。」
鲤鱼洲少主,从不说虚言。我丹田之中已在运转玉龙心诀,灵力封锁之期强行运转,让我的百脉都有几近破裂之感,我却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
阿溯抬起眼,眼神倒悬着黑色。
他蜷缩着五指伸出手,我俯下身,就差一点就可以碰到了。
风雨被一剑劈停,剑意没停,一直往前,直直地斩入阿溯的胸口之中。没有血,像雾一样吹散。他的手骤然停却,往下无力地坠去。阿溯的眼睛突然睁大,在最有神采的时候失去了生机。我下意识地往前接住他的手,整个织梦都如同黄沙般在吹散。
我朝着剑意袭来的方向回头看,有人正缓缓而来,一身玄衣在如晦风雨中岿然不动,正是和我一起入织梦,却不见踪迹的谢如寂。
我张开口,想叫一声小鬼,喉咙里却像被堵住一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阿溯死了。
我的心口有撕裂之感,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能握到小阿溯的手。他蜷缩的手指因已死去而摊开来,一株小小的碧色灵草就藏在他的手心之中,原来,他刚刚是想给我这株千叶花。
他以为我会带他去碧桃花开满的扶陵山。
只是许诺还没能达成,就被剑君谢如寂斩在剑下。小孩的眼睛还睁开着呢,只是随着织梦秘境的破碎而一寸寸消散,从额到脚,沙化,被雨打乱。
我低低垂着眼,摸上眼睛,原来是眼泪。我猛然转过头,几乎失声般尖叫:「谢如寂!」
谢如寂正缓缓走来,修长漂亮的手指握住剑,冷淡道:「织梦破境之法这样简单,你早就明白杀了这孩子就可以早早出去,千叶花在破境的时候自然也会浮现,何至于纠缠这样多的时间。」
我回过头,这个织梦正在分崩离析,小孩只剩下一截脑袋没有化成沙了,眼睛还存留着一点笑起来的弧度。我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