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到哪了?”虞墨戈从嬷嬷手里接过容嫣,仔细上下打量。
容嫣安慰地笑笑。“我没事,不小心而已。”
虞墨戈眉心紧锁,目光投向面前的虞樾,见他小脸满是不忿,瞪起的眼睛带着狠劲儿,他脸色登时阴沉下来。
气氛瞬时变得冷飕飕的,宁氏赶紧劝道:“樾哥儿也不是故意的,小孩子顽皮莽撞,没个准。”
“没准?”虞争暖冷哼一声。“我看他准着呢!直直便朝着三嫂来了,一步都没偏差。”
“争暖!”宁氏瞥着徐氏和二房三房的人,斥了女儿声。虞樾是她心肝宝贝,不过宁氏也非有意包庇,毕竟今儿是小儿子大喜的日子,况且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看便看吧!都在一个屋檐下,谁不知道谁,争暖才不管这些。何况俗话说当面教子,这孩子就是太皮了!她上去便扯着虞樾呵斥:“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大伙都盯着他,本以为小孩子会怕,谁知他梗脖瞪着姑姑喊道:“是,我就故意的!”
呵!他倒是比他爹有骨气。争暖哼笑,扯着他胳膊追问。“那是你三婶,你为何撞她。”
“她不是我三婶,她是坏女人!都是因为她,我爹才被抓的!”虞樾还要向前冲,被争暖一把抻了回来,嗔道:
“谁告诉你的!你爹被抓跟她有什么关系!”
“就是他,三叔为了娶她才把爹关进大牢的,三叔坏,她也怀,我要撞死她!”
这话可还了得!知道这孩子被宠得没边,但没想到他什么都敢说,心竟狠到这般!大伙惊瞠目结舌,倒抽了口气。
争暖更是怒不可遏,抬手便要抽他,可手还没落下,便听门外有人喊了一嗓子冲了进来。
是虞晏清正妻程氏,她一把将孩子扯了过来,顺势跪倒在地,搂着孩子哭诉道。“连个孩子你们也不放过吗!他爹已经走了,我们母子也容不下了吗。”
程氏面色憔悴,瘦得两颊凹陷,看上去起码老了十岁。她穿着玄青褙子,发髻好似许久未整理,略显凌乱。
她瞪着大伙,双目通红,眼底乌青,看得好不瘆人。
“大嫂,您这话怎说的。谁容不下谁?大哥被抓是他自作自受,您这儿子也一样!”争暖冷哼道。她就是瞧不惯程氏这不讲理的劲儿,孩子都被她带歪了。虞樾才七岁,方才说的那些话没人告诉他他讲得出来吗!
从打虞晏清出事后,宁氏便一直躲在佛堂念经,想逃避这一切。可今儿这幕偏又把那些伤痛带了出来,情绪带着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制安奈,冷声道:“大儿媳,带着樾哥儿回去!”
程氏抹泪看着宁氏。虞晏清走了,没个男人在这家里难撑,她能靠的也只有婆婆,她的话她不能不听。于是抱着儿子低声啜泣,摸着儿子小脸,满目的疼惜不舍。
母子二人好不可怜,这若让不知实情的看到,还道府里如何欺负了他二人。
程氏拉着儿子,因哽咽而颤声道:“咱们走。”
“等等。”
虞墨戈突然开口唤住二人,看都没看程氏,与侄子对视,凌厉道:“方才的话谁与你说的?”他语气淡然,可眉宇间的寒气逼人,一双眼幽深晦暗,把人的心魄都快吸去了,冷得让人生畏。不要说虞樾,就是大伙也有些怕了。
他怒了。
虞樾靠着母亲不敢发声,答案不言而明,程氏惊得左右无措,脸色越发地白了,揽着孩子不住地向后蹭着。身后,追随程氏而来的吴嬷嬷看不过,心一横,噗通跪倒在地,咬牙道:“奴婢该死,是奴婢和孙少爷说的,都是奴婢的错。”
看着伏地认错的嬷嬷,众人唏嘘,谁看不出这是在顶罪呢。再拎不清的下人也不敢随便在府里说这话诋毁三少夫人,惹三少爷啊,那可真真是活腻味了。
可人家认了,还能有何办法。
虞墨戈看了他一眼,唤道:“来人,把吴嬷嬷带到前院施家法,杖三十,赶出公府。”
这话一出,众人惊愕——
处分是应该的,可杖三十,五十几岁的人了,能挨得住吗?徐氏是个心软的,想要去劝可对上虞墨戈那双寒若古潭的眼睛,话又咽了回去。宁氏更是没资格言语,唯是程氏哭嚎替嬷嬷求饶,直道吴嬷嬷是她乳母,随她入的公府,念她劳苦赶出去便是了,莫要再施刑。
不管她如何求,虞墨戈终是无动于衷,她突然扑倒容嫣面前想要求情,却被虞墨戈只身拦截了。
他冷漠看着她道:“今儿是个教训,我惩罚她不只是因为她对主子不尊,而是她误导孙少爷。大嫂您觉得是孩子的一生紧要,还是这三十杖紧要。虞樾是虞家长孙,即便未来承不了虞家勋爵,也不该肆意骄纵。整日跟着妇人论口舌是非,日后能有何出息。这也是我要跟您说的,虞樾七岁了,这月开始,便送到卫所练习去吧。”
“不行!”程氏大喊了声。一把拉住儿子,盯着大伙的目光警惕怨恨。
“虞家子孙,六岁便开始学兵法,虞樾到年纪了。”虞墨戈漠然道。
学兵法和去卫所能一样吗?去了卫所,一年她也见不到儿子几面,何况那个地方连成人都叫苦,何况是个七岁的孩子。程氏已经没了丈夫了,难道还要剥夺他儿子?她不能接受,更接受不了儿子去吃苦。
可他不吃这个苦,未来必然会是第二个虞晏清。“大嫂,兄长的罪此生都洗刷不掉了,您若不想虞樾也受牵连,那您必须放手。”
不行,绝对不行。眼下吴嬷嬷被拉走程氏都顾不得了,她把儿子藏在身后,步步后退。可她藏得住吗?上有婆婆,有国公爷和老夫人,她根本做不了主。她眼泪簌簌而下,楚楚哀求地看着宁氏,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
宁氏看着她护子心切,内心忍不住感慨:这不就是曾经的自己吗。当初她也是如此护在儿子面前,也是如此哀求丈夫,最后换来了虞晏清的安逸。可安逸的结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