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雪。
不是虚华恶境里的那片虚无缥缈的雪,而是真实的,会令她寒冷,令她恐惧的雪。
她定睛一看,自己不是在什么城主府,而是青阳宗小衍山上,一草一木,都真实地在风雪里摇曳。
夜色里,从远处缓缓走来一个软烟色长衣的少年,外松松系了件墨色的狐裘,绘着泼墨山水的纸伞笼在他头上,只露出白皙清瘦的下颚。
谢拂池看着他走来,竟半点也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抬起伞檐,露出眼睛覆的一层薄薄鲛纱与眼尾细细的一粒小痣,绕过高挺的鼻梁,在鸦色的长发后系了个结。
少年对着她微微一笑,语调里是她有些陌生的温柔,“小师叔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说着,袖口伸出苍白且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将她往院子里牵去。
他头顶的伞尽数偏了过去,罩在她头上,点点飞雪落在他的长发上,化作莹莹细雨。
谢拂池知道,这是幻境,她自己说不定正在秋洛水一点点地剖开心脏,她必须醒过来。
可是她动不了,她只能被他牵着,四肢沉重地没有一点知觉。少年将她引入室中,点上灯,灯是上好的鱼油所制,一点烟熏火燎的味道都不会有。
其实他看不到光,根本也无所谓亮不亮,但谢拂池喜欢亮一点。
借着这样的灯火,她僵硬地抬起头,真的很想问一句他是不是抽风了。但少年正将她冻红的手揣在自己怀里,隔着薄薄的衣裳,她可以触及到他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半晌,他弯了弯嘴角,分明看不到眼睛,却觉得他满眼含笑,专注地看着自己,“小师叔为何这样看着我?我是脸上有花么?”
谢拂池猛然将手抽回来,温暖瞬间不复存在,可她只想找一把剑,一把能杀死他的剑。
满屋子都是幽冽温沉的香气,谢拂池被熏的头脑发涨,四处寻不到剑。她跑出去,不顾一切地跑出去,她将手伸进雪里,从寒气里凝出一把冰剑。
少年还在疑惑地喊她,“小师叔?”
这才不是苏镜尘,这只是秋洛水想象的苏镜尘,事实上她是苏镜尘的小师叔,仅此而已。
她转身,提着剑,一步步走回去,眼睛亮的可怕。
她抵住他的胸膛,在他诧异的目光中,低声道:“你知道吗?他的确是我的心魔,却不是这样的心魔——”
她与苏镜尘,的确没有什么情意。
他的面容忽然在温暖的烛火里一晃,变得有些疏离清冷,谢拂池盯着他的嘴唇微微张合,他唤:“谢——”
谢拂池的剑在那刻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血液溅到脸上,竟是温热的,滴入唇齿,竟泛着些微清苦。
刹那间眼前景象骤变,她还在原地,而秋洛水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沉黛已经跑了出来,正扶着秋洛水,一脸惊骇地看着她。
时嬴正俯下身,两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肩膀,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她迟钝地低头,发觉自己手中的剑,已经刺入了时嬴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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