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起。
宋盘往后,挥臂高喊:“弟兄们,五军营出来的人,悍不畏死!”
“是!”
壮汉厉声大笑,“今日咱们就比一比,谁更不怕死!”
话音一落,两边人马嚎叫着涌上前对冲,刹那间刀箭四飞,展开了混战。
战声雷鸣,旌旗猎猎,外城四周涌现出密密麻麻的北凉战士,他们身着铠甲,不知疲倦地挥舞大刀劈砍,怒吼冲向皇宫。
黑甲们奋不顾身往前,翻滚的人浪简直要涨破高耸的城门。刀刃寒光,如疾风骤雨,捶打在前赴后继的士兵们身上,尸体在箭矢中扑倒成血泊,没关系,后面的人流继续赶上,满目疮痍,又生机勃勃。
一晚上,人数两倍多的五军营终于开始露出颓败态势,作为刚在边关打完硬仗的士兵,岂会把常年呆在京中休养生息的皇家兵队的放在眼里。
将士们挥舞战戟,铠甲下是宁死不跪的英魂,当青年们坚毅的血染遍宫外的青色石板路,东边新一轮赤日缓缓升起。
天亮了。
金銮殿高高的宝座上,符淮安身着龙袍,闲适的靠坐在椅背,他听到殿牖被开的吱呀声,并没有投射他过多的目光。
符璟桓方才在殿外被周翼抓走,他无比清楚接下来的来者是谁,胜负已分,成王败寇,他为败寇。
两人皆是沉默。
许久后,符淮安先开了口,“小七,朕总觉得,我们会有这样一日的对峙。”
符栾擦掉大战时脸上蹭到的血,唇边扯起无所谓的笑容,“皇上后悔了?”
“悔什么。”
“悔,三岁那年没杀,十四岁那年放出宫,十六岁那年得胜回朝没软禁,提起来,皇上放任了我三次活命的机会。”
自然,这是好听些的说法,毕竟十几岁扔到战场,符淮安也没想过他能活得好好的回来。
“小七,今日之前,朕有过无数次后悔,但眼下,朕想了想,也不算亏。”
符淮安缓缓睁开眼,看着没戴眼罩的符栾,盯住他赤金左瞳,语气是释然之后的放松,“反正,这江山,还是在朕的血脉手里。”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你及冠后,朕虽想过要杀你,却也从来都没下死令。”
符栾走近,勾唇道:“哦,我不信。”
“不信很寻常。”
符淮安站起身,伸手开始脱龙袍,“其实,你真的很像她,聪明,果敢,也和她一样地恨我。”
“当然,她有充足的理由视我为仇敌,当年我把她从江南带出来送到宫里,送到我父亲床上,是因为我很清楚,她有多么的惑人心动。我骗她,利用她对我的爱意,而在我心里,她的确不及江山皇位。”
符淮安中衣一身白,拿起案上玉玺走下大理石阶,“但后来的几十年,我心里念着她,就连成贵妃的得宠也无非是仗着与她有三成相似情态,所以你不可以说,我对她无情。”
“对她有情,我对你亦然。”
符栾听到他说起母妃穆霓云,神色没有丝毫改变,笑容嘲讽:“你现在,莫不是在与我求饶?”
符淮安摇了摇头,把玉玺放在他手心,“符栾,不要杀我,否则你会背一辈子的杀父罪孽,就算你再埋怨我,午夜梦回,我始终是你父亲。我不希望你走我当年的路。”
史官暗地里都说,庆安帝年轻时残虐,杀兄弑弟毫不眨眼,可争夺帝位向来是你死我活,难道那时他兄长登基,他能好好活下去麽。
“皇上,你是不是太高估,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符栾接着哂笑道:“还有,你可知我母妃临死前给我的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
“我知道。”
腐烂枕头芯子里的信他看过,符栾的身世,她对他的恨意与怒意,因为发现了符栾的瞳色,一切有了佐证。
“云儿给你信里,指明了,若有朝一日你得帝位,她对你唯一的要求便是杀了我,对么。”
符栾忽地拢眉,看他,“杀了你?”
“她恨极了我,所以才会希望我被亲儿所杀,父子相残,可惜她想错了,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让她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