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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谁好谁不好,只是父皇与母妃一贯的偏宠罢了。人与人之间,最没道理可讲的,就是偏心。
原本以戚玉锦的恩宠,无论如何会在这皇城里帝妃身侧和乐终老的,嫁一个她能够自己选的喜欢的驸马,诞下的子孙必然也非富即贵。
可惜三年前,尚是雪漠国大皇子的左琮随使团前来商榷停战事宜,后花园里偏撞上了非要学民间女子扎秋千的戚玉锦。
我当时并不在场,后来听嚼舌根的宫女说,戚玉锦还邀请左琮一同玩乐,亲自推他荡秋千。后来荡太高给人推了出去,栽在花丛里甚至被枝杈划破了脸。
可左琮不仅未恼,看戚玉锦花容失色的样子还痴痴笑了。之后他便特意向人打听,知道了她是胥妃娘娘膝下的玉锦公主。
那会儿雪漠国兵强马壮,有鲸吞整个北境之心,打得我们观月国节节败退。眼看都快打到帝都明月城的边上了,父皇这才急忙遣送了降书议和。
不仅要送地送金银,还要送一位公主以结秦晋之好。于是左琮如何都指名要戚玉锦前往和亲。
父皇母妃如何割舍得了,以选良辰吉日为由拖到了转年入夏。左琮都登基做了雪漠国的新帝,发文来说再不嫁公主便兵戎相见,这才不得不定了和亲一事。
那时节江南岸的荔枝刚刚好,只是年年送进宫的珍品并不多,分到我手上的最多也只七八颗。哪怕在戚玉锦说她最爱吃荔枝时,我也小声附和了一句,永远是得不到她那一大白瓷盆的。
有时她赐给她的大宫女霜珑的,都要比分给我的多几颗,去年最为严重,比我多了堪堪五颗。
而霜珑还仗势欺人,正好送了五颗给绢儿,阴阳怪气道:「你家主子都未必能给你这么多罢。」
绢儿知我爱吃,傻傻地捧回来全部给我,恼羞成怒,我一把扫到了地上。可愣了半晌,我又去挨个捡了起来。
捡起来也不洗不擦,剥了皮沾着指尖的尘土一起往嘴里送。绢儿当时便哭了,我问她哭什么,她支支吾吾半天,只是反问我道:「那公主笑什么?」
我才知绢儿原是被我这模样吓哭的。
可这一年,送进母妃宫里的荔枝,全部都出现在了我的寝殿里。我一颗一颗剥着吃,当饭吃也吃不完。
父皇也亲自来看我,除了太子只带了我一个公主去弄雪阁避暑。
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柔柔的,他那样慈眉善目的表情以前从未给予过我。
半晌,我听他缓缓笑道:「小云罗是何时出落得这般亭亭的?在父皇印象里,你还是静静站在桌边临书的模样,现在已比书案高出大半人去了。」
鼻尖一酸,我忙背过身去,仍旧只看窗外树梢上的月亮。
何时。我在你身边眼前一天天长大,你若问我何时,我当真不知如何回答。
戚玉锦寝殿里有块丈高的青玉屏,每年中秋夜,父皇母妃都会为她量身高后刻在那块屏上,我想父皇从不会好奇玉锦是何时长大的。
「云罗向来喜静话少,唯恐给父皇母妃添了烦忧。若能省心些,倒也是云罗的福分。」再转身,我带着往常怯生生的笑容,向父皇乖巧地行了一礼。
那是他第一次夸我好。从小到大,即便我读书、习礼、女工都做得比戚玉锦好,也从来换不来一句夸赞的。
那时候气不过,有一日我故意将凤凰绣成青雀交了上去,却只是被母妃随手放在了一旁。我哭着跑回寝殿,才知道比起被责骂,我更怕无论怎么做他们都表现得无关痛痒。
可我与他们嫡亲骨肉,竟果真就事事无关痛痒。
于是那晚在弄雪阁中,我抬眸问了父皇一个无论如何也不会像是「云罗公主」敢问的问题:「父皇,若我为姐姐替名和亲,可也是好的?」
【三】
听到我愿主动替戚玉锦和亲后,我捕捉到了父皇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只一瞬便也够了,之后那些冠冕堂皇说舍不得我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再教我热泪盈眶了。
其实都不必我问,他们这些日子待我这样好,必是有所图的。放眼当下,也不过就是戚玉锦和亲这一桩麻烦事。
于是我和亲的前一天只见了一个人,我的亲姐姐戚玉锦。
她啊,是那种一眼便能看穿的女子。是这明月城里满月的华光一样的人,万千宠爱滋养着长大,眼底一丁点暗影也没有。
我邀她来我寝殿了,她小时候缺玩伴倒时常来,后来见我反应总淡淡的,便也不常来了。她沿着圆桌坐下,咬着唇不敢看我,视线锁在荔枝果盘上。
我亲手为她剥了一颗,她缓慢接过,犹豫再三问我:「听闻,你是自愿的?」
「是,」我轻轻答道,看她慢慢喂进嘴里后又为她剥了一颗,「姐姐不必自责,能为父皇、母妃与姐姐分忧,也是云罗该做的。」
她第二颗便吃得快了些,如玉的芙蓉面上一双翦水秋瞳蓄满了眼泪,我见犹怜,「你一向是宫里最乖巧的小妹妹,我当真舍不得你。」
大抵只有戚玉锦嘴里的这句「舍不得」是真心的了。我一时五味杂陈,剥荔枝的手一顿,可终究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