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
卫明隐隐觉得,江慎是在等一个人。
他愿意一直熬下去,只为了等那个人出现。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医生给这座岛的主人做完胸腔灌注,被对方喊住。
「我……还有多少时间?」
年轻的医生愣了一瞬,这是第一次,这个奇怪而沉默的病人开口,问还能活多久。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尤其脑肿瘤压迫神经,开过一次刀,很快复发,又做了三次伽玛刀,效果不佳。
他曾建议患者做全脑放疗,对方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可一听说全脑放可能导致记忆力衰退甚至认知障碍,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从未见过这样固执矛盾的病人。
似乎努力地想活下去,却又并没多少求生的渴望。
「明年春天呢?」男人问。
医生闭口不言。
「撑到过年呢?」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男人低笑一声:「我知道了。」
年轻的医生不忍,安慰道:「江先生好好接受治疗,会有奇迹出现的。」
「多谢。」
男人忽地抵唇咳嗽起来,单薄的脊背弯曲,一连咳了好几声才停下来,胸腔的起伏微弱,摊开手,掌心里一滩鲜红妖冶的血。
「把窗户打开吧。」
男人擦干净手,若无其事地转动轮椅来到窗边。
「我想看看它们。」
江慎口中的它们是指满院的玫瑰花,都是他亲手一株株种下的。
寒风吹拂着他病弱的身子,他却恍然不觉,眸色温柔地看向花圃。
医生突然想到,来年春年玫瑰盛放,江慎,是想熬到那时候看一眼自己亲手种的花吗?
医生心想,这位病人还真是爱花如命。
江慎在整个C城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称号。
大家都说他是魔鬼,没有人知道他是在怎样恶劣极端的环境下仓促长大的。
就连江慎都觉得自己是病态、不正常的。
一个与野狗争食的野种,又怎么能要求他有人性?
旁人骂他的话他一笑置之,然后背地里数十倍地奉还回去。
他应该生来就是这样残忍卑劣的人。
直到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有着同样坎坷的童年。
江慎冷眼看着梦里的画面与记忆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