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是初见时,一下是在安合县,破碎的梦交织在一起,只是无一例外都是他。
我迷迷糊糊时感到有人温凉的手贴在我额头,给我换了五六次冰凉的帕子,又在我手上缠了东西。
我预感到了什么,所以抓着来人不肯放手。
可是,眼皮太重了,根本抬不起来。
我醒时是三天后,手里攥着他脱下的外袍,唐子卿已经不知去向。
他留给我一串流珠和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说流珠断时他便回来见我一面。
八十一颗珠子,我扯不断,剪不断,烧不断,只能绕了三圈戴在腕上。
我想过去找他,可是天地茫茫,我怕找不到他,还怕他回来见不到我。
问诊我停了几天,去找老神医。
老神医说他大限将至,可是还没找到传承医术的人。
我说若不嫌弃我是女子,我愿意好好学。
他一笑:「女子与男子又有什么不同。」
随老神医学了三个月后,他在一场睡梦里与世长辞。
我按遗嘱将他埋在梅树边,与野鹤为邻。
随着我治好的人越来越多,名气愈盛,甚至有人不远千里来找我。
我一边治病,一边编写医书。
一本是治眼疾的书,一本是妇人常见疾病的预防和救治。
道观变成了唐氏医堂,我在这里向女子教授医术。
从一开始三五人,到五六十人。
她们带着我编的医书,一传十十传百。
我知道飞鸟难起,但我想总会有这么一天,千万只鸟冲向天际。
9
采莲镇的冬日不落雪,只是寒风猛烈,刮得竹林沙沙作响。
我有时一听就是一夜。
除夕万家灯火明亮,鞭炮声此起彼伏。
有学生请我去她家过年,我都委婉推辞了。
拎着一壶酒去他的卧房,坐在他常坐的地方,一边喝酒一边给他写信。
喝醉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第二日把自己的胡言乱语收起来,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开始对医书查漏补缺。
这样的除夕,我过了四年。
一日邻镇富商的夫人半夜生产,她家仆人敲开了我的房门。
我匆忙收拾东西跟他上了马车。
行过万虎岗时,三个人从浓黑的林间冲下来,拦住我们的马车打劫。
仆人吓得瑟瑟发抖,颤巍巍地说:「各位英雄好汉,我家主母临产,派我来请大夫的,身上没带银钱,请各位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来人一脚踹开他,搜刮了一番后让他留下马车和我,自己滚蛋。
他忙不迭跑了。
我攥紧手中的药粉,这药粉撒向别人眼睛,能让别人失明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