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的命运,似乎已是一片灰暗,无力回天。
朝廷的辉煌,贵族的显赫,一切的尊荣,皆源自帝王的恩典。
这份随时可能被撤销的赐予,一旦遭遇帝王的嫌恶,昔日的光彩便如流星般陨落。
这冷酷的事实,每一个权贵家族与朝廷重臣心知肚明,却往往难以坦然面对。
颜君的背脊在这一刻仿佛承受了千斤重负,佝偻之间,岁月的痕迹骤然加重,那个曾意气风发、权倾朝野的大儒,在踏入这宫殿前还自信满满,深受皇家信任,此时却如同被宣判死刑的罪人。
数十年的政治斗争,无数次揣摩帝王的心思,颜君比谁都清晰,颜家面临的灾难,已是避无可避。
他的双手颤抖,泪水混杂着悔恨与惊恐,模糊了那双曾洞察风云的眼睛。
他用毕生的智慧与努力,将颜家推向仅次于皇室的显赫地位,一步步巩固着家族在朝中的根基,直至成为天子最亲密的顾问,享受无上荣光。
权势的诱惑,让他渐渐遗忘了身为臣子应有的谦卑,以及最初的愿望——仅是让颜家保持世家之首的地位,维系家族的荣耀。
这些年,特别是与皇室联姻之后,自视地位提升,受奸佞小人怂恿,偶尔萌生的勃勃野心,此刻却如同冰水浇灌下的烈火,瞬间熄灭,只留下无尽的悔恨。
他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所有的傲慢与欲望,在残酷现实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颜君深深鞠躬,哽咽的喉咙被强行压制,泪水在眼眶中翻滚,视线模糊。
“陛下,这是微臣教育子女无方,也是微臣被谗言所惑,迷失了本心,微臣知错了,恳请陛下念及微臣多年对国家、对陛下的忠诚,饶恕微臣这次……”
安隆帝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如刀锋,冷冷地审视着颜君,眸中怒火中烧,隐含着一抹肃杀之意。
“颜君,你颜家结党私营,与敌对国怀远国勾结,居心叵测;你的儿子更是忤逆犯上,蔑视皇权,仅凭这两条,便足够株连九族!”
“陛下……”颜君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几近无声。
安隆帝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冷漠地下达了最后的裁决:
“颜家按律当斩,但念及你昔日救驾之功,留颜家血脉一线生机。”
“不过,颜家从此剥夺一切特权,男丁远离政治,女眷不得入宫,三日后,举家迁徙至兖州,未经召见,不得返回京城。”
听到这等同于流放的判决,颜君的眼神变得黯淡。
兖州,南岭边缘的贫瘠之地,远离繁华,尽管性命得以保留,生活却如同被彻底放逐。
整个大殿沉浸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良久,颜君驼着背,声音颤抖,勉强挤出一句感谢之词:
“微臣感激陛下宽宏大度。”
麒麟殿之外,颜廷深不顾侍卫的劝阻,强忍着身心的剧痛等待着苏砚昭的出现。
他双眼泛红,气息不稳,当她终于走出时,他猛然推开侍卫,蹒跚着走向她,眼神交织着复杂的情感,似乎有千言万语亟待倾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