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茵躺在一个用荆条编的浅筐里,有时候奶奶用小被子把她围着让她坐着,时间不敢长了,小孩子的脊椎还没有发育好,这样长时间坐着对身体不好。
培茵很喜欢跟着奶奶去这里,可以听很多村里人的八卦,这两天沈锦华跟培军成了八卦的主角,不过因着奶奶在,说的不是很难听,十三四岁还是孩子,大家都是有孩子的,也没有必要把话说的太难听了,爷爷奶奶在沈家村广结善缘,又因着二爷爷略懂艺术,不是很重的病大家都是请二爷爷去看看,所以大家对沈家众人的态度还是很友好的。
培茵没几天功夫就博得了村里上年纪人的喜爱,当地的风俗,小孩子看见上年纪的人如果光哭,说明这个人会活的时间不长,培茵呢,不光是谁,只要是到了跟前看她,都会超人家露出那刚刚长出的两颗小牙,眯着眼睛乐呵的出了声,要拉屎撒尿了就嗯哼几声,掌握规律的奶奶就会到边上帮着解决,所以,这么乖巧听话,又会讨人开心的娃娃赢得了大部分人的喜爱。
洪根家的媳妇是个不吃亏的,洪根的娘也是不省油的,锦华闹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洪根媳妇挑起的,可人家洪根他娘就跟没事人一样,有时候在槐树下遇到锦华的奶奶,还亲热的跟人家打个招呼,关于洪根媳妇乱说话这事一点没提。
培茵躺在荆条筐里,透过斑驳的树叶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耳边是一些奶奶们叽叽喳喳的八卦声,穷极无聊之时就会考虑这一大家子的事情。
二叔沈省勤马上就得找媳妇结婚成家,成家之后要是找个知书达理的好好说,一大家子的老人孩子还能过个安生日子,要是找个洪根媳妇那样混不吝的可就麻烦了,估计以后就会鸡飞狗跳的不得安生。
这几天有好几个跟奶奶提这事的,奶奶的回复都是回家商量商量看看再说,其实是在等着省全大娘给找个合适的。
锦华的事情没几天就给村里众人给忘到脑后了,因为村里出了一件大事。
红卫兵们每天都要批斗这个批斗那个,也不知道谁给透的信,瞄上了沈家村这几个下放的右派。
洪根家有个小伙子,跟培华一般大,跟田书记家的田爱国一起考上的县一中,现在是公社红卫兵的一个小头目,据说是一个思想非常要求进步的人。
公社的红卫兵组织公社领导现在已经管不了了,这帮十六七十七八的小伙子大姑娘每天拿着红宝书到这家检查到那家抄检,为了积极响应中央的号召,公社领导还得在红卫兵的批斗大会上列席,这天早上田洪根家的小子田爱文带着一帮穿着绿军装臂戴红袖标的红卫兵闯进了村子。
这么浩大的声势,引得正要上工的人驻足观看,一帮小孩子甚至跟在他们后面,等看到他们闯进那几位老教授居住的牛棚,有机灵的赶紧去喊沈家田家的几位长辈。
一群热血青年把几位老人反剪着胳膊推推搡搡的往村外走,还没有刚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树前,被几位老人拦了下来。
田家的三爷爷拄着拐杖看着走在队伍前面手拿红宝书高喊口红的田爱文,阴着脸问:“爱文小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田爱文一脸严肃的说:“毛主席教导我们,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三爷爷,我现在不叫田爱文了,我现在叫田卫东,誓死保卫伟大领袖毛主席,我们是来揪斗这些反动派的。”
三爷爷说:“这些反动派在这里接受我们贫下中农的教育,受教育的效果非常好,你们这是来推翻我们劳苦大众的劳动成果吗?”
被奶奶抱着站在围观人群中的培茵听了三爷爷的话,不觉砸吧了下嘴巴,人老真是成精,别看三爷爷不是很精通运动,可是却能在最短的时间想了一个最保险的办法,红卫兵都是附近几个村的孩子,三爷爷在几个村的威望非常大,这样一反驳田爱文,就不知道田爱文怎么回答了。
田爱文,现在改名田卫东了,听三爷爷这么说,想了想说:“三爷爷,我们是让这些反动派去参加我们的运动的,让他们在大会上交代自己的罪行,只有这样进行自我批评了他们才能更加进步,也能早日改好。”
三爷爷说:“这些都是在我们沈家村进行改造的,爱文,你这是对我们贫下中农进行否定吗?我们每天晚上的学习都是走过场的吗?你这是对你的爷爷还有你的父亲以及自己的乡亲斗争右派的否定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田卫东有些懵,看了看自己的战友,有些脸上有了迟疑,有些在周围沈家村村民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有些手足无措。
田洪根跟田保根推开人群走到田卫东的身边,田保根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没有正确的调查,同样没有发言权。田卫东同志,这几位受教育的同志在我们这里接受了非常好的教育,每天都会在村民大会上进行自我批评,我看你们就没有必要再带着他们去公社进行教育了。”
田卫东看自己父亲的态度,有些不乐意了,还没说话呢,旁边一个女声说:“我儿子这是干正事,干大事,田洪根,你是什么态度,这是吓唬革命小将吗?”来人正是田洪根的媳妇,身后还跟着田洪根的女儿,田小妮,也就是那个羡慕沈锦华床单的小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