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具残破的身子,并不能算得上美好。
「这不就得了吗?多简单的事,至于把我叫来吗?」宗笺起身看大妃,眼中已有警告之意。
原来,他一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所以趁着在马棚的那些日子自宫了。
11
宗笺下令将顾泽安又送了回来贴身侍奉我。
只是顾泽安已全无求生的意志。
他开始躺在床上水米不进,也不说话,整日里只是歪着头望着大厉的方向。
当着众人的面赤身已是羞辱,更何况还是展露一副残躯。
他当年是多么清风霁月的人啊。
「你若不肯吃药吃饭便也罢了。」我将他的药全数浇花,又走到门前将门从里关住,最后拿起烛台便往我的裙子上燎。
「我陪你一起死,咱们下辈子再干干净净的相见吧。」
「小妃!」他强行下床慌乱地用手扑灭了我身上的火焰。
「您怎么能为了微臣?微臣留着这条贱命,就是为了能让小妃安安稳稳的生活,我没有脸面活下去了,我更不能连累小妃没脸。」
「咱们没什么不一样。」我反手拥住他,「顾泽安,难道你是嫌弃我脏了吗?」
「十多年前你便嫌弃我,如今你还嫌弃我吗?」
顾泽安沉默许久之后则是一声叹息,「怜月,我从未嫌弃过你。」
「我只是无法接受现在这样丑陋的自己。」
12
我和顾泽安,本就是认识的。
我十三岁那年母族韦部被大厉征服,我被卖入了顾泽安家,被顾老相国指给了顾泽安做侍女。
他是那样温柔如玉的人,即便是面对这府里最卑贱的奴婢脸上也总是保持着微笑,是我最难熬的岁月里的一缕暖暖的春风。
他教我认字,教我写自己的名字。
我叫怜月,他说他怜惜我。
我还记得那个冬天,他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是我守在他身边照顾他,他跟我说感谢,还说等他病好了就去求顾丞相同意我们的婚事。
可顾丞相却觉得是因为我的蛊惑他才生了重病,为了断绝泽安的心思,他把我送进宫里。
后来啊,我被乔贵妃安排伺候了皇帝。
他则在病好之后发奋读书,一路宦海高升,成了大厉有名的清流名士。
我曾亲眼看着他满脸微笑着乘车过街,看着他收获了无数女子的喜爱。
我也曾捕捉到他眼底那份若有若无的失落。
在宫中十二年,我总有几次能在皇帝跟前侍奉笔墨,每年和他也总有那么四五次见面的机会。
哪怕每次见面只有一眼,哪怕我们之间一句话也不能说。
13
「泽安,你不要觉得你丑陋,你也不要自卑。真的,我说过的,无论何种境况,想要活下去不丢人的。」
「如今,我们都是低到尘埃里的人,我只有你了。」
「我们以后可能还有机会,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可我想试一试。十二年前咱们都没能抓住彼此的手,难道你想再放下吗?」
顾泽安眼睛一动,却又瞬间回归暗淡。
「可我的存在,只会成为你的拖累。」
「不!」我坚定道:「你不是我的拖累,再说,若你就此死了,宗笺只会更加怀疑我们的关系。」
「更何况,我在这府里,很多事情都要有你的帮助才好。」
顾泽安缓了很久才平复:「你要做什么,我拼着这具残躯为你做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