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碛里客行迷,四望云天直下低。
为言地尽天还尽,行到安西更向西。
帝都北行八百里至凉州,凉州西行五百里至甘州,又四百里至肃州,又五百里至瓜州,又三百里至沙州,沙州折北微西七百里至伊州,伊州向西微南有两道,皆九百里至西州,西州西南行七百二十里至焉耆,焉耆西行八百余里至龟兹,龟兹再向西行两千七百里,便到了安西。
也就是说……
埃兰和沙赫尔是实打实地历经了九千多里路,被卖到帝都的。
因为安西距离太远,国朝关于安西的记载不多,只知道是个和国朝国力相当的大帝国,其人民皆长大平整,有类国朝,法律严明,物产丰富,还常与西域诸国以及更远处的贵霜帝国做生意,国家相当富饶。
安西那边的君主和国朝一样,都是家天下,以女子为尊,君主被尊称为万王之王,皇子皇女被称为苏林,其他的贵族被称为苏伦。
「母亲年事已高,怕决策出错,因此将皇位传给了大苏林,也就是我的长姐,我在国内并没有继承王位的权利,便跟随母亲游历安西周围各国,去草原金帐汗那边做客时,赶上了金帐汗国附庸部落叛乱,周边护卫皆战死,唯独我和母亲被卖做了奴隶,一开始我本想着表明身份来着,以免受小吏侮辱,但母亲说既然来了那么远的异国,就探查一下风土人情,回国记录一下,给长姐一些参考,因此就暂时留在了你家里。」
沙赫尔于心不忍地看着呆呆的我,偷偷窥视了一眼上首和礼部魏尚书聊到风生水起的埃兰,冲着我解释道。
「还钱,」我冲着沙赫尔摊手,「安西盛产金银,你作为小苏林什么金银没有,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就算了,还拿了我的月俸银子。」
沙赫尔摊手,表情格外坦诚:「给雀儿花完了。」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沙赫尔这个死败家子!
见我脸色不太好,沙赫尔伸手轻轻推了推我的手肘:「太微别生气么,安西除了盛产金银,还盛产羊毛,我们那边的顶尖织女,织出来的布料跟你绣的衣裳,也不遑多让,我看母亲的意思,是要跟国朝开辟商道做生意,到时候你收我们的羊毛料子,我们收你的丝绸绣花呗。」
「你跟长生天发誓,这笔生意必须给我,不然这辈子娶不到雀儿。」
一听有生意可以做,我立刻原谅了沙赫尔。
这位地位尊崇的小苏林花我一点钱又怎么了?
我傅太微可不是什么小气鬼!
「行,我跟长生天发誓,你的好处,一文钱都少不了你的。」沙赫尔立刻发誓。
我俩在底下鬼鬼祟祟地商议怎么互通有无地卖布匹和衣裳,正在为分成到底是五五还是六四相互挤眉弄眼的时候,埃兰终于和礼部的魏尚书谈完了。
礼部的宴席已经摆下,埃兰和魏尚书互相谦让着出了门,我和沙赫尔只得跟上。
「阿黛尔放心不下,非要接我回去,」埃兰走到一半,忽然回头冲着沙赫尔说道,「至于你,留下来负责商路的事情,雀儿是个心好的,早日把她娶回安西。」
酒过三巡之后,埃兰去了礼部为安西使团特意准备的驿站,沙赫尔也跟着母亲暂时落脚到了那里。
见人都走了,魏尚书转头看向了我:「听晚照说,她那身漂亮衣裳,是你给她做的?」
庶女与承恩伯府订了婚,嫡女可以另选一家高门,魏尚书获利最大。
又兼之埃兰特意表明,在中原时我对她极好,于是魏尚书自然同我和颜悦色。
我心中瞬间权衡完利弊,面上笑着:「是魏小姐生得美貌。」
不知道夸什么,就夸人家子女长得好,准没错的。
果不其然,魏尚书很是开心。
和杨阁老的孤臣风格不同,魏尚书是个彻头彻尾的官场老油子,极为清楚利益交换:「女子在帝都立足更不易,平南侯府状告你一事,老夫已经同京兆尹打过招呼了,晚照还在待嫁,若是有空,欢迎太微你随时入府来玩。」
说完,魏尚书信手交给我一块羊脂玉佩:「以此为信。」
这便是愿意当我生意的保护伞了。
对方伸出橄榄枝,我自然而然打蛇随棍上:「那太好了,我同晚照相交莫逆,到时候免不得叨扰尚书大人。」
「还叫尚书大人吗?」魏尚书佯怒,冲着我一瞪眼。
我立刻做赔礼道歉状:「小女一时失言,该叫伯父才对。」
心情大好地离开了礼部,虽然在饭局上没有吃饱,但一来运气极好,拿到了安西与中原通商时供应的名额,二来同礼部的魏尚书搭上了线,这次礼部之行没白跑。
回到了夺春晖,我同雀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埃兰与沙赫尔的真实身份,又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沙赫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