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是要给你量体,等第一批安西的羊毛过来,肯定挑其中最好的给你做衣裳。」我见张六娘过来,连忙叫上雀儿,把屏风拉开,一五一十地给她量了身寸,认认真真地记录在小册子上。
「我喜欢莲,中通外直,不蔓不枝,不知道太微姐姐怎么想?」张四娘见我同意拿安西的羊毛来给她做裙子,又跟我商量着花样。
「好呀,你身条高些,绣莲花刚好显得你飘逸,」我觉得张四娘的提议不错,「等到安西的羊毛一到,我便寻一匹给你绣上莲花。」
眼见着张六娘的及笄礼快开始了,我忙收好张四娘的身寸,向几个小娘告辞。
倒也不是不想凑这个及笄礼的热闹。
只是铺子接了帝都达官显贵的单子,又许诺给安西紫色丝绸,绣娘和织女远远不够,下午我得去东市买卖人口的地方看看,多少得挑几个得力的人选。
从承恩伯府出来,我跟雀儿却遇到了一个此时此刻不应该出现在我眼前的人。
傅天市。
傅天市衣衫破旧,手里还拿着倒水的污水桶,站在承恩伯府旁边的小巷里,拦住了我和雀儿十五两七钱银子买来的新马车。
雀儿坐在赶车的车辕上,我坐在车厢里掀开帘子,眯着眼睛打量着傅天市。
李娴体弱,八十杖打下去,当场就被打成了瘫子,是被放在木板车上,硬生生拉到岭南流放的。
凉国公傅逍也没好到哪儿去,八十杖打断了他的一条腿,伤还没好就被押送到了岭南,连木板车都没有。
唯独傅天市留在了帝都。
没了凉国公府的庇护,再加上街头巷尾的说书人都在讲着真假千金的故事后续,从前骄横的傅天市,一时间人人喊打,竟沦落到了像我当年一样,靠着洗衣谋生的境地。
见是我,傅天市冷笑一声,声音尖利:「因为得罪了你,叶公子被平南侯府的人除了名,撵到了庄子上度日,我从一个千金大小姐沦落为洗衣妇,你满意了吗?」
也不知道傅天市是怎么想的。
我刚出凉国公府无权无势的时候,她砸我院子,我就敢剁了地痞的五根指头五更半夜送到她枕边。
如今我是昭庆长公主了,她还敢冲着我质问。
你是真不怕挨打啊。
我二话没说,抄起挂在马车车辕上的马鞭,劈头盖脸的几鞭抽了下去,直打得傅天市满地打滚,浑身血痕,哭嚎着跪在青石板上求饶才停手。
「这样才算满意,傅小姐,」我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收回鞭子,「前些日子,花了点小钱,请南边最擅长写戏的汤大家,把真假千金的前因后果写成了戏本,算算日子,过段时间就从南边传唱到北边了。」
「日后的我,会是后世眼里有勇有谋有手艺有傲骨的昭庆长公主,而你,不过是仗势欺人的跳梁小丑罢了,几百年,上千年,都会被人唾骂,」看着傅天市绝望的目光,我笑得更大声了,「我会派人看着你,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死。」
「你可千万要长命百岁啊,不这样,怎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赚大钱呢?」
「饶你狗命,滚吧。」
撵走了傅天市,我正想嘱咐雀儿驾着马车回夺春晖,小巷周围却突然出现了一堆侍卫,将马车四面团团围住。
为首的人,正是叶临渊。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很显然,是叶临渊把我得罪死了,得知了我是昭庆长公主,又见凉国公府上上下下被我折腾得挺惨,干脆一咬牙狗急跳墙,跟着傅天市,打算直接把我掠走。
我拧起眉头,望着叶临渊,心中略略有些后悔。
早知道他胆敢孤注一掷,劫我的马车,当时就应该斩草除根,怂恿皇帝杀了他。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最开始,叶临渊控制住马车的时候,对我和雀儿还算以礼相待。
直到他发现我悄悄地将妆箱里的眉黛粉顺着马车缝隙洒落时,这才变了脸色。
发现我被俘虏还要搞小动作的叶临渊简直就要疯了。
我被他粗鲁地从马车里扯了下来,扇了两个耳光。
这两个耳光扇得我脑子都嗡嗡的,但看着气急败坏的叶临渊,我还是按捺住了,并没有用言语继续刺激他。
叶临渊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径直点了我和雀儿的昏睡穴位。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到了船上,雀儿依旧在我身边,昏迷不醒。
脚下江水滔滔不绝,而江水对面的景色,对我来说,是极为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