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语气带着惋惜,转而又叹:“不过到底还是这磨刀石用的好,要不,你也不会悟得的这般及时。”
晋滁双眸剎那充血,浑身血液逆流。
圣上诧问:“朕可有说错?云姑你说,朕有说错什么?”
云姑担忧的望向那高大消瘦的朱色身影,背愈发的佝偻。
强压着头部欲炸裂的痛意,晋滁咬着牙抬头,质问的声音仿佛挟着胸腔的锥痛,直冲御座上的人而去:“何故容不下她?她于江山社稷有何危害?您若对我有不满,打,骂,废,皆可,却为何要动她?她有何错!她安分的做着太子良娣,她刚生产完尚未出月子,您的皇长孙才刚刚满月!父皇,圣上!你,于心何忍?”
“你这是认为朕错了?”圣上听完面上神情动都未动,紧接着回头问王寿:“不应该啊,王寿你是知道的,诸类这般的话可是当年端敏亲自教导朕的。想她堂堂一国长公主,身份何等尊贵不可言,她说的话那是金玉良言,岂能有错?”
王寿躬身不言。
晋滁的双眸宛如沁血,高大的身躯在微微颤栗。
云姑看不得太子这般惨恻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够了驸马爷,太子何错之有,您又何必将怨气施在他的身上?”
圣上就望向云姑:“驸马爷?朕倒有二十来年没再听到这个称呼了。不过你要非要说朕有怨气,那朕断不肯承认,朕何怨之有?”
说着,他从御座上起身,由王寿扶着,缓慢走下高阶。
“云姑,朕至今都犹记得,昔年端敏教夫的时候,你就站在你主子身旁,应也清楚的听到你主子口中说的所谓野马与家畜的那番言论罢。”
他边说着,边回忆的叹道:“端敏告诉朕,野马若是被套了笼头,那就是家畜。她说,只有去了那笼头,才能任那野马无拘无束的驰骋在广袤的天地中。”
“她说啊,‘驸马,本宫杀梅娘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得领情呢’。云姑,你主子是说过这话吧?”
不等云姑答话,已经步下高阶的圣上面朝太子,拍拍他的肩,慈父般语重心长道:“如今这话,朕转达给你,朕杀那林氏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得领情啊。你虽不是野马,可却是蛟龙啊,不需要笼头,否则可就变成了家畜了。你瞧,朕所做一切都是为你着想。”
晋滁的面色陡然变得癫狂。
圣上捋须大笑,又转向云姑:“作为忠仆,如今瞧来朕如此悉心栽培你的小主子,可有感触?太子是肖极了朕,倒也不负端敏百般筹谋,在临终前,还特意给我下了绝嗣药。”
云姑痛苦的别过眼,不忍再看太子的模样。
圣上虽是笑着在说,可那一声接一声吐露的话,分明就是恨吶。刻骨的恨,哪怕掩了数十年,都不会被消磨半分,一经释放,恨不得能将人焚烧殆尽。
“圣上,如今您也推翻了姬家的天下,让公主的家国亡了……难道这些,还不足以抵消您的恨?”
“置身事外的人,说话总是轻巧。且不论当年他们姬家坐稳这江山,朕出了多少血汗,就单论这杀妻杀子之仇,如何就能那般容易令人释怀呢?”他指着身旁的太子,道:“朕尚没你们当初那般丧心病狂,虽说要了他心尖人的命,却到底还是留了她腹中孩儿一命。即便如此,你且问问你的好太子,他可就能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