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一步进院子的王婆叹了一口气,抬手在晾衣绳上扯下一块布巾,抽打起衣裳上的灰尘。而田园园在关上院门后一转身,看着王婆家两进的大宅子,啧啧了两声。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房子真阔气,光是前院的面积就与她家差不多,不止有六间坐北朝南的上房,还有四间耳房,天井中央有口青石水井,水井后的不远处就是一道月门。月门连接了前后院,门边有两株开败的杏花树,地上落下不少焉黄的花瓣,从月门望去可以看到后院还有一排房子,院子里扯着几道晾衣绳,上面挂着不少女人的衣物,房门都紧闭着,不知是有人还是没人!
王婆抽打完身上的泥土,对田园园说道:“今日真是多亏了你,刚才围了那么街坊,竟然没有一人……哎!不说了,只当老婆子识人不清!田娘子快请进屋喝喝茶,好生歇息歇息!”
从她未完的话里,田园园感受到强烈委屈与愤怒,相较于李婆子对自己肉体上的迫害,街坊邻居的冷漠则更令她难以接受!
二人进了屋,屋内的摆设简洁干净,倒是窗边的小几子上搁着一个细长的白瓷瓶,瓶里插着几枝盛开的桃花,还是少见的玫红花瓣。
“田娘子快请坐!”王婆子殷勤的引她进屋。
田园园在一边的太公椅上坐下,手边是个小茶几,上面摆着一套白瓷茶具,王婆提起茶壶为两人各倒了一碗茶,和气一笑:“都是乡下的粗茶,委屈田娘子了!”
“我也是乡野出身,有什么好委屈的!”田园园端起一碗,轻轻吹了两下,喝了一口,入口有些苦涩,她喝茶向来都是牛饮,再上等的茶于她而言,都是解渴之物,陈老九常因此嘲笑她是牛嚼牡丹!
她问道:“这李婆子下手这般重,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近日小心才是。”
王婆叹了一口气:“娘子说的是,她不过是想讹诈些银两而已,到时候给她便是。”
“也是,如此泼妇不过就是为了求财。”田园园附和了一句,随后直奔主题:“说来,今日来此我是想问问王婆,您这里的月子房可还有空的?”
小红已经服过落胎药,需要赶紧准备好月子房才行。
王婆道:“还有几间,不知是谁要坐这小月子?”
“是我认识的一个姑娘,怪可怜的!”田园园不欲多说。
王婆也不再追问,来她家坐小月子的女子都有难言之隐,笑道:“你说个地址,我派小轿接她去。”
“你们还有专门的轿子啊?”车接车送,这服务不错!
“哎,是我雇来专门接送月妇的,轿夫是我两个弟弟,打小不能讲话。爹娘都死了,没地方去,这才随我干个营生。”王婆苦笑道。
田园园不解:“那刚才怎么不出来帮你呢?”自家姐姐挨打受气,两个弟弟躲起来,这实在不像话!
王婆摇摇头:“他俩智力不足,如同孩童一般,根本是指望不上的。”
“都道长姐如母,你也是操心的人。不知这月子房如何收费?可管伙食?”
“不瞒娘子,这月子房分为上房、中房、和下房。上房最优,十两银子一个月,有一日三餐和补身中药,每日有人负责洗衣打扫,供应热水,其他余物皆有。中房次之,五两银子一个月,只管一日三餐,供应热水,其他没有。而下房末等,只一两银子,提供住宿,其他自理。娘子既然帮过我,费用可以优惠些。”
“不用!”田园园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到两人之间的茶桌上,豪气一笑:“不用优惠,只需王婆您上心些即可!明日下午,您直接派人到回春堂接人就行!”
“哎!这如何使得?”王婆拿起银子推拒道:“您这般帮我,我怎能都收了呢?”
田园园抬手推回去,笑道:“王婆,您还要养家糊口呢!若是觉得多了,就当是我为您两个弟弟买糖吃的!”
“哎呦,那,那就多谢娘子。”王婆真心实意道谢,对田园园刚才援手之事,更是感激涕零。
“不妨事!”
随后,王婆带她去看了月子房,就在后院中,屋内桌椅板凳一应俱全,看起来干净舒适,隔壁也有人坐月子,不过安安静静地没什么声音。也是,来这里坐月子的女子,多多少少有些隐辛,不问也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田园园起身告辞,王婆子在送她出门时,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二人对视一眼,王婆上前打开门,只见外面是个年轻后生背着一个脸色煞白的姑娘,那姑娘双眼紧闭,似乎昏迷过去。
“你是王婆吗?”那年轻男人焦急地问。
王婆点点头:“老婆子就是,你们先进来!”她让开门放那后生进来。随后转头对田园园客气说道:“娘子,今日不便就不多留了!改日再登门道谢!”说完,深深一福。
田园园也不拿乔,笑道:“您先忙着!”
待她出门与年轻后生擦肩而过,下意识地扫去一眼,好巧不巧的对上他的目光。那后生长的普通,倒是两颗瞳仁又黑又亮,看她时眼睛里露出些许讶然,然而转瞬即逝,神色很快恢复正常。
走过后。田园园望着进入院子他的背影,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好像在哪儿看过,可门很快被关上,隔绝了她的目光。
回到回春堂,小红已经睡下,她便抱着芃芃回家去了。没想到,小红爹正蹲在她家门口,似乎在等她。
“夫人!”小红爹一看田园园回来立刻站起身,粗壮的汉子看着她有些手足无措,喃喃问道:“小红,小红咋样了?”
田园园换了一条胳膊抱芃芃,抱着她的胳膊又酸又疼。小家伙长的快,吃的多,两个小脸像是被气吹起来的,白白胖胖的发面团子,这会儿少说得有十来斤,是个名副其实的胖丫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