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郎自己可会作画?”
徽宗选了一根毛笔,随口问道。
楚风闻言收回目光,转身往徽宗所在的地方走了两步,保持一个恰当的距离:“稍微会一点。”
徽宗点了点头,在心里盘算了一番,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竟然就开始落笔。
楚风心中微惊了一下,即便是程源先生作画,也不会有这等胸有成竹之姿态。
而且,令楚风更加震惊的是,眼前这一位贵人,不但落笔的时候气度从容不迫,就连落笔的技法也熟练高超。
别人作画的时候,若是距离的太近未免有偷师之嫌。为了避嫌,楚风所站的位置并不近。
这时候,他看不到纸面上真正墨迹的细节,只有零星的墨线因为潮湿的关系而偶尔闪烁着。看不到墨迹,却不代表看不到贵人手中的毛笔。楚风几乎震惊的看着那根朱紫狼毫在贵人手中的游走弹跳,时而手腕悬抬垂垂轻点纸张,时而侧锋疾走势运如鸿……
楚风忽然有一种错觉。就仿佛对方手中的毛笔根本不是在作画,而是在完成着一种极富韵律的舞蹈。他的落笔就仿佛浑然天成的结果,不需要多加思索,不需要步步为营,只是简简单单信手为之的勾勒,却又偏生创造出一种几乎与生命契合的美感来。
这样的姿态,即便是脑中有名画千千万万幅的楚风,也从未见过。
他几乎有些看呆了,一时间,有些不大明白眼前正在发生什么。
屋内的油灯爆出一个油花儿来,噗的一声轻响,还没来得及传出多远,就被楼下的喧嚣声掩盖住了。
一些人笑闹的声音传了进来,零星能够辨别出几句话来,多是称赞溢美之词,只是如今这些东西落入楚风的耳中,已经毫无意义了。
他几乎有些傻乎乎的看着徽宗手中弹跳着的毛笔,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悸动,一种真言一般毫无声息的声音,开始在楚风的脑中振聋发聩。
楚风忽然明白了一些东西,一些事情。
很多他在作画时苦苦思索又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就在徽宗这样几个行云流水的动作中,让楚风豁然开朗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仿佛一个不会打麻将,素来玩麻将都是把它当做积木摆来摆去的人,忽然看到了真正麻将的玩法似的。
那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正是楚风正在经历的事情。
楚风有些慌了。
他觉得,整个人像是刚刚被闪电劈中了一般,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徽宗手中游走的毛笔,看着对方那张在油灯光晕下闲适悠然的侧脸……楚风忽然心中猛地一跳,意识到了什么。
楚风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完全被抽走了,手脚冰凉。
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心跳,甚至快要听到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声音。
他有些慌了。
真的慌了。
十七年的生命里,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惊慌失措。
因为面对着眼前的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应该说些什么。
他甚至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
可是除了徽宗本人之外,这宣和年间,又有哪个皇亲国戚,会有这样信手丹青的力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