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宝此行物件带得虽多,却没有一应铺排出来,只让人将这些箱笼垒到一处,待同化缘回来的主持掌院见拜,用过了晌午,便打发了下人回府告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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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应当由着班首、庙祝领着到佛堂参拜,为沈文倬进行祈祝的,不过掌院瞧她舟车劳顿便让了明日再做,所以沈南宝倒偷得浮生半日闲,回屋睡了个底朝天。
等再醒来时,借着有些窟窿眼的窗子往外瞧,天像掉进了墨汁,黑得透透的,风月也累得很,半卧在墙根,脑袋小鸡啄米似的打着瞌睡。
沈南宝刚要唤她,听得外头一阵窸窣声,伴着细微的几声足音,“你个死鬼小声点,你真想让人听见呐!”
沈南宝怔了下,踮着脚走到风月跟前将她撼了撼。
见她睁眼咂着嘴正要说话呢,沈南宝忙忙捂住了她,竖起手指示意噤声,又指了指外头,让她仔细听。
也就这么几息的光景,那外头很快传来了一道男人的声音,“你说说你,好端端在下边空了的庵观住着,怎非要挑这地界儿同那些个和尚住,是不是嫌了我,想找别家快活?”
风月打了个哆嗦,瞌睡虫一霎跑了个干净,只管睁大了眼竖着耳朵扒窗外的声,但除了听见几声嬉笑怒骂,随着一声门阖,就只能透过那密不透风的墙听见隐隐约约呜呜咴咴的声。
风月脸红得滴血,杵在地心无措得厉害,打眼看向一旁,沈南宝那双眼照旧清凌凌的,映着月华只像一汪清泉,没有半点窘迫的神色。
也不知听了这声音多久,反正等到门再次开阖,一迭声的足音往外荡去,风月这才发觉脚站得发麻,直顾锤着腿往杌子上坐。
平日里说话那么利索的一人儿,而今却打起了结巴,“这……这,姐儿,那个……那个师太,她怎么……”
说了一串又一串,没说出个所以然,反倒打起了寒战,虚虚拢住胳膊,把牙齿磕出了声。
沈南宝见状替她斟了茶,又给自个儿斟了一杯,在微茫的月色里捧了盏道:“先喝口水,镇镇心再说。”
风月听她声线还是那么无波无澜,打着哆嗦道:“姐儿,您就不震心么?”
沈南宝看她惨着脸色捧住茶盏,紧紧握住的样子想借此寻一点寄托似的,不由得握了握她的手,渡一点温度过去,“有什么好震心的,她穿那缁衣非得腰间束丝绦,一双眼转动时又有勾人的神色,一看就不是正经的师太。”
风月捧着盏晃了晃,波澜的茶水荡漾出她那张恍然大悟的脸,“所以,晨间师父分派住所时,姐儿才这么顺遂了那个师太?”
沈南宝抿了抿嘴,静谧的屋子内只听得她细细啜饮的声儿。
风月瞧不清她什么神情,转头看向外面,树影婆娑,掩在枝桠后头白墙翘脚檐全然看不见轮廓,便想拿了火折子点烛,却被沈南宝抓住了皓腕。
“你不怕那释慧瞧见?旁边屋子住了两个大活人,你觉得她会不会提神,怕我们听到点什么?”
风月想说既然怕还这么做,到底是没心眼呐,还是那个色牯?
正腹诽呢,门突然被叩响,徐徐敲节的声,像刀子刮拉在风月的心,骇得她打起了寒颤,盏里的水就这么波澜壮阔洒了出来。
早先还说不过区区一个尼姑,何至于怕她,现下听着个声就怕成这样。
沈南宝都不知道怎么说她这个丫鬟了,把盏放下,结果她手里的茶,稳稳当当,轻轻落在桌上,门外头释慧的声音就这么传了进来,“五姑娘,你睡了没?”
猫一样的细细叫唤声,就像戏文里扒墙根,等待着时机进来吸人精魄的鬼。
风月看着窗户那轮廓模糊的人影,不住吞咽着喉咙。
沈南宝呢,却悄悄拍了她冰沁的手背,指了指那漏口子的窗户,又指了指床头,便自顾自地上了床,佯作熟睡的模样。
风月见状,撒丫子似的,从杌子上起身,一口气跃到了脚踏塌着身子作一副熟睡样,只是心底存了些好奇,慢慢地,慢慢地把眼帘撑起来,撑出一条缝,透过那一线光景看到了趴在洞.眼里黑咕隆咚的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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