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个蚕花娘娘怎么跟去年的不一样啊?”
高裁缝看着刚从街上买回来的“蚕神”像,感觉面熟,但一时半会又说不出在哪儿见过。
高金莲捂嘴一笑,过来将画收了起来,今日是不能挂画的,要等端午节当天。
蚕神,又叫蚕女、马头娘、蚕花娘娘,是民间信奉的司蚕桑之神。一般养蚕的、织布的、做裁缝的等,都会在端午节挂蚕神画像,寓意收成好,布织得好,衣服做得好。蚕神像从端午节那天开始挂,一直到腊月二十三才取下来。
“金莲……金莲……”门口探进来宋小妹的脑袋,她笑嘻嘻地对着高金莲招招手。“走,去看万花楼。”
高金莲一看到宋小妹这张脸,便想到他们家,确切地说,不只他们家,是整个临安城内的好些家里接下来大半年都得挂着宋小妹的像,她就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金莲,是谁呀?”高裁缝在里头洗脚,听到门外有人的声音,便问道。
“没事爹,是秀丽婶,找我纳鞋底去。”高金莲回道。
“哦,早点回来。”高裁缝一听是“秀丽婶”,那个丈夫死了八年都没想着要改嫁的女人,便放下心来。去她那儿做针线活,靠谱。
宋小妹掐了一把高金莲,悄声说道:“好哇,高金莲,你又学坏了……秀丽婶?亏你想得出来。”
高金莲跨出门槛,对着宋小妹吐了吐舌头,“还不是你教的好。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哦~你的意思就是说被我带坏了?”
高金莲狡黠地一笑,“哪有,你怎么会是墨呢,你是猪……”
高金莲是真的学坏了呀,居然会玩谐音梗了。宋小妹有些发愁,照此下去,她哪天超越自己都有可能。
花楼,就是用鲜花打造的巨型花架。大的高五六米,小的一人多高。两人走在街上,大大小小的花楼数不胜数。穿梭在花楼间的行人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戴花的戴花,捧花的捧花,这一路看过去犹如人间仙境一般。
这种情景也只有在宋代能见到了,八百年后,别说男的,女的也不敢在头上戴各种花,招摇过市。
姐妹两应着景,也买了两朵花来戴着。手牵着手逛街,开心像两个小孩似的。
这日子,有人开心,也有人不开心。
鼓楼处“血债血还”的大字,胡桂鑫也是看到了。花楼再好看,他也无心去观赏。下午大人物叫人送了一只鸡头过来,看到鸡头的那一刻,胡桂鑫吓得不轻,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他的脑袋吗?
谢源这人是有点麻烦呢!先是在墙上写字,再去府衙闹事,搞得闹哄哄人尽皆知。本以为处理谢源这事简简单单,毕竟这人没有什么势力,背后也没什么靠山。谁曾想,御史台力保了他。之后又跟一只疯狗似的,到处疯言疯语。
若他真的疯了倒还罢了,如果是装疯呢?
这事不能大意,一旦大意,恐怕自己的性命都会不保。他必须要弄清楚谢源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好为下一步做安排。
“裘胜辉对此怎么看?”胡桂鑫问手下道。
“裘捕头把他当疯子,骂了几句,就给放了。”
放了?在府衙门口闹事,辱骂朝廷命官,这可是要受杖刑或者关押个几天的呀,只骂了几句,就把人放了。
“那知府大人呢?”胡桂鑫又问道。
手下摇了摇头,“不清楚。”
“啪——”一只茶盏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胡桂鑫的火气“噌”地就窜上来了。“又是不清楚,不知道!都干嘛吃的,我白养你们了?”
手下低着头,不敢吱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里西湖的别院里,时常都能听到瓷器摔碎的声音。
胡桂鑫看着一地的渣渣,心乱如麻。他越不清楚乔知府在做什么,心中就越没底。他意识到,这个人可能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但转念一想,这草包一样的脑袋,就算要变聪明,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事出有异,必有妖!
他立马联想到了裘胜辉和沐长风对他产生过怀疑。这事会不会与这两人有关呢?还有那个神神秘秘的南宫令,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派出去的人,要不一无所获,要不销声匿迹了呢?
胡桂鑫越想越觉得糟心。他做事失败的几率越多,大人物就会不信任他。一旦大人物不再对他有所信任,那么他会死得比谁都快!他对于大人物来说,只是他脚边的一条狗而已。到时候弃车保帅是分分钟的事情。
胡桂鑫深吸了一口气,手心中都是汗,他跌坐在椅子上,这事想着就有些怕。他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从胡广德变成胡桂鑫,从一个江洋大盗变成临安城的通判。荣华富贵以及权力什么的,他好不容易都有了,而且还是名正言顺地拥有了,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是体面得来的。他不想自己的性命和下半辈子都毁在了那几人手上。
“去!叫‘五通神’再去探听消息……”话还没说完,胡桂鑫忽然想到“五通神”呢,好久没看到了。上一次也是叫他去探听消息,结果一去不复返了。
一个“影子”还没解决,紧接着“五通神”又不见了。他气得想摔杯子,结果发现茶几上已经没什么东西可摔了。
“如意娘呢?”胡桂鑫吼道。他感到头开始隐隐作痛了,之前他一动怒,头痛了,如意娘就会帮他按摩舒缓。可是今天,他连叫了几声都没人答应。“这贱人,死哪去了,莫不是替乔文远暖床去了?”
这一夜,里西湖的别院里,胡桂鑫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嘶吼着。他将情绪发泄在了伺候他的一些仆人丫鬟身上,看不顺眼的,都挨了他的鞭子。其中一个体弱的仆人经受不住,竟被他活活打死了。
佳节灯如昼,游人观花游,欢声笑语掩不住,别院外,桂花树下起野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