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后的下午,唐风来信了,说是唐予终于空出时间来与苏巧颜见一面了。
时间定在午饭以后,地点定在府衙正门斜对过的一处空宅子。
进了宅邸,放眼望去,面积很大,屋宇很多,只是各种陈设有些灰败,应该是长久无人居住的结果。
唐风带着苏巧颜来到了书房,将元宝拦在了门外。
进了书房,唐予坐在书案后,尽量是在屋里,他身上仍旧披着厚厚的毛皮大氅,脸色透着一种模糊的惨白,随着苏巧颜的开门,不胜风力的干咳了两声,带着风箱的破碎感和雨打芭蕉的无力感。
苏巧颜忙走上前来:“你病了?吃过药没有?”
唐予抬头,划过一抹嗔怨的目光:“离开汴阳关以后,我大半的时间都在快马加鞭赶路,进京后又斡旋仕途之事,回江北又被安宁郡主缠上了……一直没能好好休息,身子吃不消,就病了。”
苏巧颜走近炭盆,用火钳夹了几块新的银丝炭放进去,挑旺了火盆,声音闷闷的:“北方的天最能欺负人,人弱它就强、人强它就弱。等你到京城就好了,那里比江北暖和多了。”
唐予轻挑眉峰、语气带着几分狐疑:“回京?”
苏巧颜微微一笑:“对啊,你立了大功,又有你父亲斡旋,自然回到天子脚下做京官了。我今天来就是给你送行的。相识七年,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离开江北,外面满满一车呢,保管你吃个够。”
“你?来给我送行?就没有别的事情?”唐予定定的看着苏巧颜,眼色如墨,浓得似乎要把人吞噬进去一般。
苏巧颜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开口:“还有、还有,我、我提醒你一句,那个、那个安宁和你没、没有感情基础,并非你的良人……”
唐予的表情更加不妙了:“那我的良人是谁?”
苏巧颜没眼色的继续说:“你回京后,托个靠谱的官媒,让她帮你寻个通情达理的文官小吏的女儿,贤良淑德些、脾气好拿捏些、不爱闯祸惹祸的……”
唐予轻眯了眼:“可我偏偏喜欢不贤良淑德的、脾气不好拿捏的、时不时给我惹祸的……你奈我何?”
苏巧颜没好脸色的回怼道:“你这人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安宁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吗?她喜欢韩琻还搞出那么多事来,本来就不喜欢你,以后不得磋磨死你!你是一身反骨怎么着,让你找好的不找,偏找不贤良淑德的、脾气不好的、时不时闯祸的!?我爱娶谁娶谁,再管你我就是头猪!”
苏巧颜一甩袖子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你什么时候走?走的时候我会很忙,就不来送你了……”
唐予没好气道:“既然不来送我,问我什么时候走做什么?既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走,你怎么会提前知道你自己会很忙?”
苏巧颜:“……”
苏巧颜“咣当”一声踹开了门,结果被冲过来的唐予一把给扯了回去,紧闭房门,将苏巧颜逼到一隅,没好气道:“怎么,就行你气我,不行我气你?天下哪有你这样的道理?”
苏巧颜狠跺了唐予脚趾一下,本来是想逼退他逃跑,哪成想唐予突然佝偻下身子,浑身打颤了。
苏巧颜这才后知后觉,唐予为了救自己,一根脚趾头展碎,一根脚趾骨折,自己怎么还踩他的脚,还真是笨成猪了。
苏巧颜忙扶起唐予,嘴里不住的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一生气就忘了你的脚伤了,不会、不会又、又……”
将唐予扶坐在太师椅上,苏巧颜蹲下身子,脱下靴子,褪下袜子,露出光洁的脚丫,脚背上果然被踩得红了一片,可见劲力不小。
苏巧颜从怀中掏出香脂,剜了一块儿抹在红肿处,还本能的吹了吹……
唐予的身子僵成了木头,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唐予才尴尬的提醒道:“颜、颜颜,我被踩的和断趾的不、不是一只脚……”
苏巧颜也僵住了,恍惚的看着手里五趾健全的脚丫子,如避蛇蝎的要缩回手,却被唐予给擒了回去,满腹委屈:“苏巧颜,我很生你的气,非常非常生气,所以回江北后没有立马去见到你,我怕把怒气全都撒在你身上。”
苏巧颜不解抬头:“你生我什么气?”
唐予如三岁孩子似的嘟起了嘴:“我一回到江北,就听说你们家在四处请托媒人给你找婆家,你们家什么样我不知道吗?你不同意,你们家谁敢擅做主张?!分明是你自己愿意的。”
苏巧颜如霜打的茄子,小脑袋无奈的耷拉下来了:“唐予,你还真是冤枉我了。别的事,全家都听我的;唯独我的亲事,我身单力薄,实在扭不过她们。你没看见我娘呢,天天跟打鸡血似的跟媒人会晤,手里掐着一大摞郎君的帖子,像过筛子眼儿似的,连过我娘、大嫂、二嫂、三嫂四道关口,我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苏巧颜的语气里都充满了委屈,由不得唐予不相信。
唐予的语气终于和缓下来:“以后不会有媒人上门了,你能消停一阵子了。”
“啊?你怎么做到的?外面的流言难道是你传的?”苏巧颜充满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