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的车里
康熙正在躺在黄花梨木贵妃榻上,车厢内铺着栽绒双狮戏球地毯,一旁有鎏金浮雕火焰纹赤金香炉焚着龙涎香,旁边红木小几上摆着松子百合酥、椰香糯米糍、团圆蛋香酥等几样糕点,还有一盘荔枝,仔细看荔枝上还透着丝丝冷气,显然是在冰窖里存了一段时间。
旁边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庶妃,一个正脱下护甲,用水葱似的纤纤玉指仔细剥着荔枝的果肉,一个正捧着一本诗集,封面写着《少陵野老选集》,带着软糯的南方口音细声细语的读着上面的诗句。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一旁康熙眼皮微微一动,慢悠悠的叹了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论诗,还是当属李杜二人写得好。”
旁边庶妃听了之后,温柔小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皇上说的是,妾身受教了。”说完面上不见丝毫波动,继续挤着嗓子柔声的读下一首。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
半刻钟后,康熙敲了敲车窗,问随行一旁的大太监梁九功:“先下到哪了?”
梁九功忙回道:“回万岁爷,现下到了济宁州一带,约莫今天酉时就能过了山东地界了。”
康熙沉吟道:“济宁州…朕记得前两天山东巡抚还上阵子,说今年济宁州的收成比去年翻了三成…”
梁九功忙拍马屁,用充满喜意的语气道:“哟,这可是老百姓的服气呐!万岁爷一直心系百姓,连这样的小事也记得清楚,老天爷开眼,自然保佑着地里的收成。”
康熙轻轻皱了皱眉头,语气里带着些疑惑:“可是今年少雨,京城也就春日时下了几场,山东和京城离得这样近,怎么没影响吗…”
梁九功正绞尽脑汁如何回万岁爷的话,山东下了几场雨,莫说是他,怕是连那山东巡抚肚子里也不清楚,正当这时,突然从远处由远到近听到了一场密集急速的脚步声和咆哮声。
康熙听了一会,原以为有雷声起,要降雨,但是听着听着,声音越近,越不像是雷闪声,反倒是人的声音……
这时梁九功颤动着双腿,哆哆嗦嗦的颤声道:“启禀…启禀万岁爷…前面…前面有刺客!快护驾,护驾!”
康熙面色一沉,睁开锐利的双眼,撩开窗帘,只见远方有上百位衣衫褴褛、身形瘦弱、举着锄头和铁锹的灾民叫嚷着冲了过来!
第85章觉醒
从远方跑过来乌压压一片的人,等到了眼前,才发现不过是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个个面黄肌瘦的灾民,它们穿的破破烂烂,有的衣不蔽体,露出了身上干瘦的肋骨。
他们虽然拿着锄头和铁锹,可当御前侍卫将长枪和大刀齐刷刷的对着他们时,又慌得呆在原地瑟瑟发抖,有几个胆小的半大小伙子,竟然当场吓得尿了裤子,哭着要回身往家的方向跑,却都被侍卫抓了起来。
带头的虎子看着华丽尊贵的御驾、个个气宇不凡的御前侍卫、锋利尖锐的长枪,开始害怕起来,手里攥着的铲刀不住的抖,两腿发软,面色开始发白。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脑子一热,就召集了村里的百姓拿着称手的家伙跑了过来,他也没想通自己要干什么,难道是要造反不!他就是个穷老百姓,哪有这个胆子和皇上作对呢?天啊,他竟然还举着铲刀?他想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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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反应过来,吓得一身冷汗,手突然没了力气,啪嗒一声,铲刀就掉到了地上,接着叮叮咣咣一阵声响,大家手里的“武器”都掉到了地上。
虎子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是应该在山上挖石块吗?为什么突然到了这里,他到底是怎么起了这个念头,对了,因为荷花村被扒了,因为他们都吃不上饭,因为村里每天都有人在饿死,因为他们已经活不下去了!
虎子站直了双腿,他突然想清楚了,他要为全村的人,为那些饿死的人,为荷花村的人,向官府,向皇上讨个公道!他们一直踏踏实实、老实本分的种地,没有犯什么罪啊,老天爷突然就不下雨了,官府也不管他们的死活,他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他要来问一问皇上,为什么不给他们送粮食?为什么县里的官员都早早的跑了?为什么他们只能等死?
康熙的御驾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侍卫,个个都是武功高强、出类拔萃的大内高手,甚至在不为人所知的暗处,更有数十位身经百战、以一当十的暗卫在伺机而动
车里两个庶妃已经哭的梨花带雨,都纷纷开始后悔为了争宠非要跟出来南巡,在宫里舒舒服服的待着不好吗。
康熙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那些“刺客”,不动一兵一卒就已经溃不成军,这些人,连件正儿八经的武器都没有,说是行刺未免太过可笑,倒不如是说受了什么指示
想到这,康熙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莫不是有人故意煽动民意来闹事?此处离京城可不远,这事要事传开了可对他的声誉不利,是前明余孽还是准噶尔,亦或者是边陲小国?
梁九功见侍卫已经将这些“刺客”包围了起来,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后,也渐渐放下心来,御前大太监的气派也找回来了,他见车厢里康熙迟迟不作声,心里便有数,向前走去,语气凶狠道:
“大胆刁民!竟然敢拦圣驾?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自己的小命都不要了!说,你们是受谁的指示?”
梁九功在康熙身边跟了几十年,除了皇上和太后,其他人都得敬他三分,他在后宫浸淫这些年,早已修炼了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又有心恐吓,是以语气更令人害怕。
说完了那些村民便吓得一个个跪了下去,哭着连连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草民不敢,草民知罪了,求皇上饶命!”
虎子慢了一刻,被身旁的大福使劲一拽,也跟着跪了下去,盲目的一起磕头,他却有些茫然,草民治罪,他们何罪之有呢?
康熙犀利的目光盯上了虎子,那个在队伍里打头的、动作有些迟疑的青年。康熙从车上慢慢走了下来,帝王的威严使村民更加害怕,纷纷低着头,恨不得将脑袋埋到土里,皇上看不见自己才好哩。
虎子这时悄悄的抬了下头,他想看看皇上长什么样子,村里的好多老人一辈子还没见过皇上呢!结果一抬头,正好对上康熙苍老却锐利的一双凤眼,像是能直透人心,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康熙看着虎子茫然好奇、又胆大包天敢直视龙颜的双眼,缓缓道:“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