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一灯如豆,王伦坐在屋中,无精打采,对着桌面发呆,浑家一边哭哭啼啼,一边收拾着衣物。
房屋已经交割,闲汉们也已经散的无影无踪,无人再监视他们,反正这已经不是他们夫妻的宅子了。
王伦看了看桌上的宝剑,伸手拿起来,站起身来,向前几步,把宝剑从窗户扔了出去。
“要你这劳什子作甚,于国于家何望!”
王伦颓然地冒出一句话,又坐会了凳子上,双眼流下泪来。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岁月凋零,壮志蹉跎,于家于国于无望,山河破碎,自己徒当了观客。
“蓬蓬蓬”,一连串的敲门声响起,跟着有人在外面大声喊道:“有人在家吗?”
王伦和浑家对望一眼,王伦起身,出去打开了屋门。
“你这厮,是不是耳聋,如何这么大半天才开门,让我等的好久!”
一个四旬左右、人高马大的壮汉踏进院中,伸手推开了王伦,直向屋内奔去。
王伦不由得一愣,难道这又是李国虎的同类。
顶盔披甲的壮汉进屋很快转了一圈,出来以后到了王伦的面前,大声问道:“你这厮,快告诉我,王相公现在何处?”
“王相公?”
王伦吃了一惊,他打量着顶盔披甲、性烈如火的壮汉,狐疑道:“敢问这位将军,是在找在下吗?”
“不找你找谁!”
壮汉四下打量了一下,见不可能藏人,便继续问道:“你这汉子,我家相公呢,赶快把人交出来!”
到了晚上,不但王松没有回来,就连牛通、张宪等人也是杳无音讯。这些人可都是军中高级将领,整日都在军中,怎么会一下全没了踪影。
即便旁人不归,牛通也会回来,家中的老母,可是每日要见了孙子才会安睡。
女真人虽然退去,城中治安却是十分不好,王松在汴梁城四处树敌,想他死的牛鬼蛇神大有人在,万一……
牛皋心惊胆战,马上纠集军士,在汴梁城翻箱倒柜,闹的鸡犬不宁,一番折腾之下,这才在汴河南大街处打听到了王松等人的消息。
王伦一头雾水,摇头道:“这位将军,你所找的到底是谁,认识在下吗?”
牛皋刚要发怒,门外众人簇拥着,又进来一个身穿紫袍、腰系金鱼袋的老者。老者制止住了壮汉,沉声道:“这位官人,白日到你这买水晶物件的年轻人,你可记得?”
王伦祖上是官宦世家,见老者紫袍金鱼袋,至少也是四品以上的重臣,顿时不敢小觑,他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道:“老丈说的可是位二十出头的大官人,身材高大,带了四个随从,出手阔绰的那位?”
牛皋赶紧道:“是是是!你这汉子,他们现在何处,你可知否?”
王伦黯然道:“各位,说来都是在下的不是。大官人和随从都被开封府的衙役抓走了,如今很有可能在开封府大牢之内。”
王伦把来龙去脉大概讲了一下,牛皋顿时变了颜色。
“张学士,若是内外勾结,蛇鼠一窝,恐怕相公等人会有性命之忧!上面还讲究个脸面,遮遮掩掩,底下却是赤裸裸的杀戮,毫无人性。这牢狱,乃是天下一等一的丑恶阴暗之地,咱们得快点去,否则大事不妙!”
他曾经当过鲁山县的弓手,知道牢狱里面的龌龊和肮脏,直觉感到不妙,王松和牛通要是死在了开封府的大牢,那事可就大了。
张叔夜皱眉道:“牛将军,开封府尹一职空缺,李大人尚未到任。深夜前去,恐怕无人受理,还会落人口实!”
他看了看王伦,沉声道:“一切因你而起,自然也是因你而去。你马上写上状纸,牛将军带人前去,无论如何,也要把王相公从牢里安安全全地带出来!”
看王伦迷迷瞪瞪的样子,牛皋大声怒道:“王相公,就是王松,王铁枪,忠义军的王……”
王伦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将军是说,白日……买水晶的,是名闻天下的忠义军的王松……王相公?”
牛皋牛眼一瞪,心里有些骄傲,大声道:“不是他是谁!赶紧写状纸,前去喊冤,顺便把你的宅子也要回来!”
黑夜中,王松看似昏昏欲睡,忽然睁开眼睛,几个正欲上前动手的狱犯不由得脚下一停,定在了原地,唯独手上的利刃在黑暗中幽幽发光。
“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是李国虎吧。”
王松摇摇头,低声道:“果然是其毒如虎,国之蛀虫,真真正正是死不足惜!”
“知道了你还问!”
一个狱犯在黑暗中低声言道:“兄弟,到了阎王爷那里,记得找害你的人,不干我们兄弟的事情!”
王松轻轻一笑,低声道:“我劝你不要动手,这是抄家灭族的大事,你玩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