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高飞的白鹤落到了脚边,抬起尖尖的鸟喙,好奇地看着她。
杨婵没有理它,她继续向前行进。
一步又一步,一步再一步,肩上越来越重。
她是凡人,不斩三尸,不登仙山,如若强行登了也只会是之前的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杨婵明知不可为而非要为之。
身体开始发出警告,前方引路的宝莲灯沉稳的光芒也变得闪烁不断,似乎想要她停下来。
可她不会停下。
她借着混天绫将自己和哪吒紧紧捆起来,不叫他因为自己无能而坠下天梯一般高的石阶,时间慢慢流逝,她已经不知道走了多远了。
她的身体无法制止她,只能哀切地落下眼泪,于是她的四肢的汗落尽了,便渗出血来,一步石阶,便是一滴血,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白鹤蹦蹦跳跳地走到她身边,看她停下来了缓慢的步子,深吸一口气,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迅速地用一只手蒙住嘴,将涌上喉头的血咽了下去。
然后,抬起腿继续向前走。
真奇怪,它想,她的双腿已经颤抖地快要站不住了,为什么还要往上走呢
莲灯红色的光芒下金光洞的影子已经显现到眼前。
杨婵好像终于快抵达终点,她来不及高兴,生怕自己倒在路上,又闷头多走了几步,脑袋和上次一样猛然发出了“嗞”的一声尖锐的警告,五脏六腑开始混乱搅动,好像因为神灵的威压要在体内径直爆掉。
杨婵甩了甩头,死死咬着牙,继续往前走,把所有的苦和疼都忘却到脑后。
执念太重,不能上仙山,可是执念过重,无论神鬼一律都得让道。
宝莲灯在她的执念下光芒更甚,而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杨婵散乱的头发霎时间白了更多。
因为模糊的意识,眼前的路也变得模糊了。
可杨婵每一步还是走得很坚定。
太乙在石阶尽头,仙山之上看了全程。
他手持拂尘,冷漠的目光在此时折射出悲悯的光,终于,他心软了。
他轻唤“杨婵。”
杨婵一顿,踏出来的步子收了回去,艰难地抬起头,看见太乙站在远
处。
她张了张嘴,喊了一声艰涩的“真人”。
她的喉咙里全是血,说出一句话,便是满嘴的铁锈味,她略感不适,皱了皱眉,没再说多余的话。
太乙轻扫拂尘,杨婵身边的白鹤迅速变大,它抖擞了一下自己宽大的翅膀,将摇摇欲坠的杨婵撞倒,然后小脑袋一挑,将杨婵和哪吒两人背到背上,然后振翅高飞,一跃而上,飞到了太乙身边。
紧紧缠绕的混天绫失去了用处,它放开了杨婵和哪吒两人,杨婵得以滚到一边,终于可以放肆咳嗽。
她咳得惊天动地,整个人蜷成一团,头抵在冰冷的石砖上,像蚕一般涌动着,似乎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倾倒出来。
血成了她浑身的伤里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晃眼一看,她一个活人看起来比哪吒还要像个死人。
太乙皱着眉,托起杨婵的头,将避尘丹塞进了杨婵嘴里,让她咽下去,而后竖起一指,轻念咒语,杨婵剧烈的痛苦似乎消解了许多。
良久,杨婵终于扬起已经酸疼的脖子,抬起头,跪坐在地上,仰着头看向太乙。
太乙说“杨婵,哪吒已经死了。”
“没有。”杨婵声音艰涩,喉咙像是被粗砺的沙子刮过一般,听起来鲜血淋漓。
“杨婵,”太乙叹了口气,“哪吒的今生今世已经结束了。”
杨婵还是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