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耀眼的白炽灯晃醒的,她轻轻睁开眼,病房灯光如昼,白光极端明亮,甚至能感受到热度,鼻尖萦绕着一股消毒水的气息,床边有上了年纪的女人在大声说话,声音干哑粗糙。
钟嘉慧不适地眯了眯眼睛,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紧紧地握着她,手心干燥,指腹粗砺,细细摩挲着她的手背,微微有些刺人。
钟嘉慧轻轻往后一缩,那手便顺势松开了她,紧接着视线里出现了吴霖的面孔,他的声音在这个嘈杂的环境里宛如一股初春融化的雪水,冰冷、但安抚人心:“你醒了,嘉慧。”
他看上去松了一口气,帮她掖了掖被子:“你睡了好久,我还在想你如果再不醒,就只能再去打扰医生了。”
当他的手从被子上离开时,那是一双纯正男性的手,手指修长,指甲圆润,但不算纤细,且骨节分明,钟嘉慧甚至能看清其间的青色血管和清晰的细纹。
这一定是一双能弹八度的手。
“医生说这是急性阑尾炎,还不算太严重,但如果造成穿孔就麻烦了,打吊针和做微创手术……”
“吊针。”
吴霖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常常感到腹痛,也是因为它在腹腔内反复发炎,最终会导致粘连的形成……”
“你会弹钢琴吗?”钟嘉慧突然仰头看着吴霖,神情里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什么?”吴霖不意,眼睛带着诧异。
钟嘉慧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你会不会弹钢琴啊。”
“…会一些,”吴霖眼神微微闪烁,像是想到什么,“以前学过。”
他很快反应过来,皱眉:“医生建议尽早做手术。”
他轻瞟一眼隔壁鼾声大作的中年女人,以及再远处打着电话与家里人吵架的阿婆,压低声音:”这里床位紧缺,环境不好,不适合术后恢复。”
“我不爱做手术,”钟嘉慧轻声说,“能不能用药……”
吴霖破天荒肃了神色冷声道:“这是病,嘉慧,有病就得治,不能拖延,岳母病了那么多年,你没有认识到生病的痛苦吗?“
他顿了顿,又放软了声线:“这只是一个小手术,你不用担心,睡一觉就醒了。”
钟嘉慧盯着他琥珀色的瞳仁,视线微微涣散,声音就像飘浮在半空中般虚无缥缈:“吴霖,你真的很了解我。”
罗芸是什么都同你说吗?只是亲密如罗芸也不知道母亲的真正死因,吴霖自然也不会知道……
手术真是一件讨厌的事情。
“妈妈是死在手术床上,抢救无效死亡的。”她双目似是有泪水盈盈,“我害怕什么时候,我也会…”
吴霖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也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言,眼中满是不赞成:“这可不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