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十天过去了,医院里总算是相安无事。
齐医生说,还多亏了院长后台颇硬,院里的几个大股东都是省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才躲过了这番追查。
瞅着特务们不再来了,林玉梅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听齐医生说当局已经加强了戒备,一线高官的身边都安插了钉子,监视着日常动向,只怕医院也被人暗中盯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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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月之后,风声日紧。
东北战事激烈地交织着,国统区封锁着消息,无论是报纸上还是电台里绝口不提战事不利。倒是根据地那边加大了宣传,无线电台不断地播报着好消息,并号召全国人民一起迎接解放。
那些有条件的,都在家里偷偷收听广播。市面上更是小道消息满天飞,有说春城不保,马上就要被包围了。有说城外已经筑起了三道防线,只怕没那么容易被攻破,反正说啥的都有。
在这种紧张气氛下,余茂生又忙碌了起来。
他常常化妆出门,回来后就关起门来用蜡板刻字。林玉梅也帮着搭把手,见这些都是宣传品,心知解放的号角就快要吹响了。
到了十月中旬,随着周边队伍的不断集结,整座城市也进入了备战状态。
这时候,城里的大户人家已经跑得差不多了。那些达官贵人有公职在身,一时半会地走不脱的,就把家眷送了出去。
林参议员也安排好了车皮和路线,打算把家眷送走。
这天一早,大太太就把林太太叫了过去,说:“快回去收拾一下,过两天就准备出发。林先生怕是赶不回来了,咱们一块走吧……”
林太太感到很不安。见玉梅下班了,就跟她说了。
林玉梅宽慰着娘,说道:“娘,那咱就赶紧收拾一下,您带着玉斌和玉铭跟大太太他们一起走吧,这样路上也有个照应,还省得父亲来回奔忙……”
林太太看着女儿问道:“玉梅,那你呢?”
“我暂时还不能走,我要跟茂生在一起……”看到娘一脸忧郁的样子,林玉梅有些愧疚,就哄着娘说道:“娘,等以后平稳下来了,我们就去南方看您……”
其实,这个话题她跟娘讨论过很多次了。
娘也知道她的想法,可就是不肯死心,总希望一家人能安安稳稳地在一起。而她呢,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身份,她一点也不想让家人远离故土,去海外当二等公民。那边并不是像想象中的那么好,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带给人的精神压力,非常人难以承受。可现在,却别无选择。
林太太舍不得玉梅,也舍不得家乡,可先生还在那边等着,只好咬了咬牙准备启程。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叹着气,泪水不由得滚落下来。
林玉梅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因为重生,她已经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可偏差太多只怕有违基本规律。况且,爹和娘这半辈子都是赚来的,能有这个结果就很不错了,她应该满足才是。可这一走,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日后想再见面怕是很难了。还有父亲,本以为还能再回来一趟,可现在看来也没这种可能了。
她的情绪十分低落,整个人都蔫蔫的。余茂生见了,紧紧地搂着她,说:“我们留下来,一起建设我们的国家!”
两天后,林玉梅和余茂生一起送走了娘和两个弟弟。
她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好几天缓不过劲来。与亲人离别的愁绪,她再次体会到了。现在,她孤零零的,只剩下老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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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一月,城里已是动荡不安。
物价飞涨,粮食短缺,老百姓们怨声载道。因为经营困难,一半的商铺都关门歇业了。而特务们的活动却愈加猖獗,到处都在搜捕地下组织和可疑人员,一时间监狱里人满为患。
学校也纷纷停了课。教育委员们跑到高校做宣传,鼓动教授们带着学生去南方,还许诺了丰厚的薪水、校舍等物质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