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润不答——她拒绝回答。看高菩萨的样子,分明就是戏弄她,她又岂能这么弱智,给他戏弄?
高菩萨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盯着她看的一双乌溜溜的狐狸眼饱含着一种浓厚的兴味。
戏谑十足。
他把嘴巴凑近冯润的耳边,用了低不可闻却又充满了暧昧的声音道;“润儿,我没骗你,我真的对你痴心一片。我们分开的这些日子,我日也想你,夜也想你,就是要梦里也梦到你。也因为如此,听说皇后和太子领着后宫嫔妃众公主众皇子到报德寺上香,我知道你也去了,因此偷偷的潜入报德寺,想看看你,哪怕远远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高菩萨的声音尽管暧昧,却有几分真实的情感存在。
高菩萨又再道:“不想这一看,竟然帮了你大忙。那男子,是太子的人,奉太子之令接近你,然后太子带人过去抓现场,定你一个私会情人罪名,到时候你就一个‘惨’字了得。嘿嘿,你命不该绝,报德寺的后院子为了方便那男子混进去,太子没设御卫兵把守,我这才得以出入自如。”
冯润问:“那男子呢?”
“关到我家一个暗室里。”高菩萨道:“怎么,需要他作人证?”
“想必留下他也没什么用途。”冯润摇头:“主上不在洛阳,没人会为我作主;就算以后来上回来了,事过境迁,冯清和太子死口不认,落到别人眼中,还认为我是有意栽赃。”
“润儿——”高菩萨夸:“你倒变聪明了嘛。”
冯润道:“处在后宫这个险恶环境,不学聪明能生存么?”皱了皱眉,很苦恼:“冯清和太子跟我积怨深,如今已是有我没他们,有他们没我。我得想想办法,将他们搞垮。如今大哥已死,冯清背后少了一个靠山,搞垮她我还有几分把握,但太子,我就无能为力了。”
高菩萨给她分析:“冯清和太子之间是互用的,合在一起力量强大,只要一个倒了,另外一个便会孤掌难鸣。润儿,只要你能坐上之位,对付太子就容易得多了。”
冯润侧头一想,可不是?
这时冯夙匆匆走来:“二姐,御史中丞李大人不请而来,听说你在,请求跟你见上一面。”
高菩萨问:“御史中丞李大人?李彪?”
冯夙点头:“对,正是他。如今顾大人不单是御史中丞,还兼任度支尚书。主上这次南征,委派吏部尚书任城王爷,还有与仆射李冲,一道参与掌管留守洛阳事宜。”
“润儿——”高菩萨笑道:“你跟李大人相见,套套交情,说不定到时候这位主上看重的权贵大臣能够帮你。”
冯润“嗯”了声。
李彪在书房等候冯润。见到冯润,赶紧上前行礼:“微官见过左昭仪娘娘,左昭仪娘娘福体安康!”
冯润微笑:“李大人,真是巧,想不到我们在这儿见面了。”
李彪倒不客套。
笑道:“也不是巧,微官听手下人说,左昭仪娘娘到北平王府探望北平王刚刚诞生的儿子,微官刚好有事经过北平王府,于是便进来了。”
冯润问;“李大人,近来过得可好?”
李彪叹了一口气:“微官过得不好。”
虽然元宏委派李彪,元澄,李冲,三人一道参与掌管留守洛阳事宜。但李彪受李冲排斥,留守处理事情两人常常发生分歧,矛盾不少。甚至李冲斥李彪:言论和行不一样,自为正确而非别人,专横放肆无所忌惮,尊重自己轻视别人。
最让李彪不忿的是,因为李冲是太子元恂之师,李冲竟然利用自己的身份教唆元恂针对李彪。
李彪又再叹了一口气。
忧心忡忡道:“微官只有祈祷主上龙体安康,长命百岁,要不……哎,到时候太子殿下和李冲,岂会给微官留下活路?”
冯润心念一动。
嘻嘻笑道:“太子殿下他……嘿嘿,他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任性妄为,躁动不安,听信他人言,也是正常不过之事。他厌恶主上推行汉化改革,不喜欢穿汉人衣服,不喜欢说中原话,不喜欢洛阳,做梦都想加到平城,——呃,他曾对皇后娘娘说了一番话,以后他能作主了,第一件事,迁都回平城,恢复鲜卑人文化;第二件事,定不会放过我,非得让我做人彘不可。”
李彪是聪明人,听明白了冯润的意思。
他们的共同敌人是元恂。
元恂倒了,无论冯润,或是李彪,都少了后顾之忧。
李彪道:“主上不在洛阳,太子殿下愈是任性妄为了。前些日子,谏议大夫兼御史中尉高道悦大人看到太子殿下穿胡服,说鲜卑话就不满了,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太子殿下的行为,言辞颇为激烈,他说:太子殿下,你身为主上的儿子,国之储君,继承主上的大业并将之发扬光大是你的职责,但你却置主上的全盘推行汉化政策不管,不但没有以身作则率先垂范,还跟陛下唱反调,不说中原口音,拒绝穿汉服,固守旧俗,对陛下的悉心栽培无动于衷,怎么如此任性妄为?太子殿下一听,顿时恼羞成怒,指着高大人的鼻子道:高道悦,你别多管闲事,总会有一天,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直气得高大人吹胡子瞪眼的。哎,主上推行汉化改革举措,如疾风吹劲草,轰轰烈烈,势不可挡,太子殿下不识事务跟主上作对,总会有一天有什么事儿的。”
冯润与李彪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