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手里握了三根香,用烛火引燃后放在额间,对着关公老爷拜了一拜,将香插入香炉中。
有袅袅青烟从香上飞起弥漫四周。
秋娘这才转身坐到桌旁,叹了口气:“哪能不熟呢,她十几岁就在那秦楼楚馆里给人弹琴唱曲卖艺为生,后来她一起的姑娘月溪叫锦绣阁的掌柜的赎了身,做了家里第三房妾室。做咱们这行的,客人都是些有钱的,那些个夫人小姐过来嚼舌根我听了一言半语,据说月溪和红缨向来要好,后来月溪也帮衬着在铺子里打点,自然红缨是帮衬着她的。这几年来月溪没少明里暗里给咱使绊子。”
碧玺觉得很不理解:“那要多要好的感情,红缨要这么不惜坏了自己的名声来帮忙?为什么月溪不想办法也帮红缨赎身呢?”
顾长歌勾起嘴角,轻轻一笑:“百两银子卖身契,你以为谁都有那么多钱可以用吗?”她指尖轻轻刮蹭着脸颊,感受细微的痒“那锦绣阁如何我不知道,想来也没有什么名气,那掌柜的能娶一个正室两个妾室,想来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开销就不算小,再说,他明知月溪是从烟花柳巷里出去的,又怎会允许她把银子花到没用的地方去?月溪自然没有这份能耐。”
弹了弹手指,顾长歌站起来对着窗外,看对面屋子里。
绣坊之所以是绣坊,是因为前面是专门对外营业的门帘,可供客人们挑选精致的衣物,而后面除了众人居住的地方外,还有很大一个房间专门拜访了许多台做衣服的桌椅,绣娘们就在那里工作。
这个院子是一座两进的大院子,平日里绣娘们在前面工作生活,而顾长歌或者类似秋娘的人,则在内院安歇。
如今顾长歌看的正好是绣娘工作的房间,因为连日来活计不多,如今绣娘大多都坐在位置上,两三人凑一起闲聊。
这样的光景在以前的阮记绣坊是不常见的,总有堆积如山的衣服等着绣娘们处理,大批达官贵人定制的服装,需要拖上几个月才能完工。
轻轻叹了口气,顾长歌无奈扫了一眼碧玺:“以前你总问我,如何来的那么多银子,现在这光景,再过不过几月只怕连普通支付打点的赏银都给不起了。”
秋娘面露难色,有些不安却又无可奈何:“咱们这以前全凭着给那些有钱有权的人做衣服,现在……只怕他们是不敢来阮记做活了。”
顾长歌微一仰脸,挑眉道:“秋娘,母亲生前曾说,绣坊的人都是出类拔萃的,又有哪个等闲之辈能进到阮记里混日子。这些人,莫说是没有个贵妃在宫里撑腰,就算是被人挑拨,恶意散播谣言,也会凭着一身好手艺赢得喝彩,”她一挥手,举手投足都是一种大气不屈的气势“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一定会让阮记再好起来。”
碧玺忽然觉得很欣慰,往常的顾长歌温柔,狡诈,多情,妩媚,冷然,傲慢,但唯独这样的自信,是她从来没有在宫里见过的。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娘娘是这样的自信。
那种不服输,不胆怯的样子,只怕就算是男子也会油然生出敬畏与尊重。
她站起来,笑着说:“长歌,我能帮你做什么?”
顾长歌看着她,微笑起来:“那就帮我教一教他们规矩。”
“规矩?”碧玺疑惑,轻轻偏头。
“对,”顾长歌肯定,眼光中迸发一抹亮光,“规矩。”
而皇宫里,自从锦贵妃传来薨世的消息,裴缜黜朝一日后被太后怒骂了一顿,最终又恢复了正常的日子。除了瓷公公日常谨小慎微伺候,在御前侍奉的宫人们也都把脑袋夹紧了做活。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罚入慎刑司。
毓皇贵妃如日中天,新一轮的选秀不能因为锦贵妃这个无关紧要被废出宫的女人而耽误。紧锣密鼓的一轮轮选看秀女让她忙的不可开交。更何况,皇后也没了,这个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就是她。
大事小情都要过手,几番操劳竟也感叹曾经的日子。
她有时会静静站在翊坤宫门外,叫人打开宫门,看里面焦黑的玉兰花树,就在那出神。
没人知道她想什么,只是要不了多久,她就要离开,因为还有事情等着她安排。
太后有意让皇帝升熙妃的位份,只是皇帝不肯,太后也无可奈何。
最终一切还是毓皇贵妃占了头筹。
想来为她人做了嫁衣,孟家也不会好受。
顾长歌并未留意将军府的情况,她父亲,是当朝一品大将军,而她的哥哥在御前做侍卫,何等的荣耀,也不至于因为一个贵妃的薨世而让门庭冷寂下来。
反而皇帝会给予顾家更多的荣耀与安抚。
自从顾长歌回到九州阮记,就一日没有闲下来。
每天九州城里最巧手的人们,不论男女老少,不论尊贵卑贱,但凡是心思灵巧绣出过好花样的,都赏一百两白银作为报酬,交换他们的新颖花样。
阮记门前络绎不绝,来往不断,不用多久,全城的人乃至周边村镇上的人都知道了,阮记来了位新东家,花重金收绣样,似乎是有重振门楣的举动,就算是没有绣样提供的人,也都会赶来凑热闹。
一时间,阮记又回到了当初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