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驶吓了一跳,他今夜是暗地里潜伏进来,同李梵音好不避忌地谈了许多忌讳的事儿,若是被人听去……
他立刻抽出随身佩戴的短剑破窗而出,只看到一地灰白的石子。他背抵着墙确保身后安全,小心翼翼地向外逡巡,终于在墙角处发现一个反光的人影模样。
那厮忽然浑身发力,一跃便跳上了墙头连个影子都没剩下。
范驶赶忙确认了背后的盒子无误,没时间再待脚下生风便向那个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人影消失在李梵音眼里,且久久没有折返回来的趋势。他将手里的银针收回袖里的针套中,方才的一幕他当然一丝不落的收入眼中,只是这并非他的事先安排,如今他无法放下心来,便沿着窗户方向绕了几步,忽而他停下了动作。
窗边有一点晶莹的色泽,李梵音上前拈了一些起来看,霎时间面色一变,往偏殿赶去。
推开房门往里头一瞧,本该如同昨夜一般大喇喇在被子里的人果然不知去向,李梵音扯开被子探了探温度,显然这人离开被子已久。他弹了弹手指负手立在门边,阴影打住了他整个身子,他面上的表情莫测颇有一番山雨欲来的模样。
门外有窸窣地动静,轻跳的步伐显示着主人此番心情很是愉悦。离得近了还能听到她口中兜兜嗖嗖残缺不全的歌儿。
甫进门,裘彩撷感觉到屋里头莫名有种诡异的气氛。人便顺势靠在打开的一扇门背后偷偷往里头看,这脑袋刚伸出一个壳,眼睛都还没有看清呢,忽而一双手揪住她脖子后头的衣领将她往里带,门便应声都合上了。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那人不客气地从后头推了她一把,“去点灯。”
听出来是李梵音的声音她尚且舒了口气,还当是方才那人又转过头来搞突袭呢。等她摸索着将桌上的白烛点起来的时候,看到李梵音面色难看得紧,她心里咯噔一顿腆笑着很有讨好的意味。
灯光照亮了裘彩撷的打扮,将裤腿和前摆藏在长靴里,广袖也都紧紧得扎了起来,两手揣了个布包裹,不知道的还当她夜间做贼去了。
李梵音弹了弹手指,“手里拿的什么?”
裘彩撷被她看得脸皮发痒,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藏。“也没什么,风筝罢了。”
“哦?”李梵音到她跟前,“这么黑的夜也能瞧得清楚吗?”
话虽这么问,李梵音早已单手自她身后躲过那布包,抖开一看是一套完整的男子褂衫,上衣和下路的部分都拿针线缝起来了,粗鲁的针尖一看就是外行人随手图个方便。
李梵音单手拈了拈指尖,感觉走粉状的物什,背过身去一看满手的精亮若是在夜里就会发光,同他在窗口沾到的一模一样,感觉有些像平素里经常用的磷石粉。
李梵音稍加思索便明白过来,瞧着裘彩撷面上神色万千。
在屋内时候虽然万分怀疑便是这厮,但是心下还是持着那么一丝希望。哪怕当真是宫里哪个不识相的人闯进来,回头找个机会除了便也罢了,那般不堪的往事会随着知情人一一灭失最后全部隐藏下来。
只会留在他心底的一个角落,那里他不会拿出来给任何人看,裘彩撷也一样。
他想起往常时候曾经问过裘彩撷对他的看法,或者说他想套出些裘彩撷对他的爱意,哪怕是用些卑劣手段。
那厮总是迷恋于他的容貌,这点他知道却也善于利用,因着容貌本就天生且为他所有,能够以此获得裘彩撷的爱慕他只会觉得幸运。而其次裘彩撷没有明说,却也隐隐配合着他喜洁的性子,李梵音猜测他的干净也是叫裘彩撷中意的原因。那些个凡尘男子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李梵音自认内外兼修是衬得上裘彩撷的。
可如今……
范驶来了,说了一番他永远不愿提及的话,这话被谁听到都罢了,唯独是叫裘彩撷知晓了去。她心底如何看待他不清楚,不是看不透而是李梵音慌了,再瞧裘彩撷的模样好似怜悯、好似讽刺,又好似因着善解人意而故作无所谓。无论是哪一种,李梵音都觉得两人之前不再干脆明了,他心下纠结、苦闷无解。
“说说吧,这事儿你总得给我一个交代。”李梵音觉得心底的那座大山陡然倾塌,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再纠缠这件事了,总归对方都已然装作无事的模样何必又在解开伤疤?但他已然问了,意味着他不愿意放弃,这一次摊开来说的机会。
裘彩撷只觉得头皮发麻,虽说没觉得犯了多大的事儿倒是李梵音的表情严肃到麻木让她觉得事态严重。她麻利地替李梵音搬了一把圈椅,自己个儿则老老实实地立在一头。
“李梵音,你问的是放风筝的事儿还是旁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