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泓墨取了船上货物样品与清单,与吴掌柜等人估了估价,心中有数后联络永顺祥商号宋掌柜,约他出来洽谈。
第二天,宋掌柜如约而至。
此一时彼一时,第一次方泓墨因借了江尚儒的钱,不能担太大的风险便要将整批货一起出,以免积压,这一回却没有负债压力,自然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尽可能地要价高一些,便请宋掌柜按不同货物种类分别报价。
因狄归宋这回资金充裕,玛格丽塔号载货可达上千石,他带来的货物种类不下十数种,一番商讨后,也只有部分货物价格谈拢,双方都有些累了,便约定隔日再谈。
方泓墨与宋掌柜告辞后,带着常开诚去平海船场看船。
常开诚一进船场大门便惊喜道:“我原以为在码头边看到的船,是我这辈子看到最大的船,没想到这里还有更为庞大的!”
黄场主引方泓墨与常开诚去东侧的一道船坞,方泓墨订造的那艘船已临近完工,船工正在船底涂第一遍桐油。
常开诚一路看来,见船只在船坞中架空,船工便可钻到船底干活,等完工后开闸放水入坞,便可下水驶出船场,不由大感奇妙:“原来船是这样造起来的啊,我原来一直没想明白,船浸没在水下的那面要如何造,我还以为要把船翻过来造呢。”
方元忍不住笑了出来,方泓墨睨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笑,没来这里之前,你还以为船工都是憋着气在水下制造船底的呢。”
方元一脸尴尬:“少爷,您别老是揭小人的短啊!”
常开诚哈哈大笑起来。
方泓墨向黄场主询问,是否知道经验丰富的船长,自己有意雇佣一位往返吕宋与明州之间。黄场主答应替他留意。至于船夫,码头边多得是,等到新船下水了再找也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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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长春仙馆已是这日傍晚,门外候着名小厮,一见方泓墨便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方公子。”递上一封请帖。
方泓墨瞧着小厮眼熟,似乎是岳掌柜的随从,接过来打开一瞧,果然是岳掌柜所书,请帖中说明岳掌柜在府中备下宴席,请他第二日赴宴。
上次方泓墨本是与万福斋商号做的买卖。可岳掌柜的手下竟指使人来偷他财物,虽说事后将那两个小贼送到衙门,严加审问后,岳掌柜确无指使嫌疑,且岳掌柜也派人送礼到方府致歉。
方泓墨仍是觉得因小见大,从此事可看出岳掌柜识人不明,再与他做买卖,总有些不放心,若是同样出价,肯定不会优先选他,便先与宋掌柜约谈。
没想到岳掌柜打听到他下榻之处,还送来了请帖,显得极为有诚意。毕竟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方泓墨便让小厮回话,答应去赴宴。
第二日午间,方泓墨与常开诚准备好了礼物,便一同前往岳府。
岳掌柜站在正堂大门外迎接他们,圆胖的脸盘挂满热情的笑容,一见面就再次向他致歉:“上回之事,实在是岳某眼瞎,看错了人,对不起方公子,万幸没出什么大事,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方公子必是有福之人啊!”
方泓墨见岳掌柜如此诚恳地再三道歉,心中便对前事再无芥蒂。何况他年纪轻轻一介后辈小子,岳掌柜不管怎么说,光年纪都比他长了一倍不止,在明州更是多年的老生意了,他不好托大拿架子,便恭谦地回礼:“快别这么说,此事不该怪岳掌柜,而应该怪那作恶之人,岳掌柜本无过错,实在不必再三致歉,在下实不敢当啊!”
几句话两人尽释前嫌,岳掌柜便当先而行,引他与常开诚到设宴之处。
宴席设在水榭之中,绿荫之下,鲜花环绕,时有凉风从湖面吹来,清爽宜人。
常开诚之前跟着方泓墨赴宴,第一次喝酒喝多了被训,第二次喝酒喝多了被赞,这回便很有点懵懂迷茫,不知该多喝还是少喝,想起方泓墨让他不懂就问,便小声问道:“大表哥,我该少喝点还是多喝点?”
方泓墨嘴角微弯,低声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少喝。”
常开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刚开席不久,岳掌柜轻轻击掌,几名舞姬与歌女进入水榭,随着乐声渐起,歌女曼声轻唱,舞姬随之起舞,回旋间薄纱轻扬,披帛飞旋,宛如游龙飞凤。
方泓墨见此阵仗,更是觉得自己推测没错。岳掌柜若是想要买他的货,完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直接开价就是了,他又不会拒绝上门生意的,如此殷勤示好,定然有其他所图。
一曲唱罢,乐声稍歇,岳掌柜笑问:“方公子,常公子,可还满意?”
方泓墨出于礼貌,微笑点头:“十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