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挺奇怪的。
英国堂堂的摄政王拜特福德令人发指地、在圣少女的囚服被燃烧殆尽之后,命令刽子手将燃料和木头,抽去和拨开,让所有观刑者的视线与咒骂来辱没她。
但是,贞德虽然因为疼痛而悲叹,而哀鸣着,她的身躯因为灼伤而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但是这个十九岁的、惨遭精神和肉体上的酷刑的姑娘,眼眸却一如她十三岁、刚接受神谕那时一般清澈无垢、勇往直前、充满了不屈不折的锐利与坚定。
黑发少女没有接受这惨无人道的折磨,但是她的肉体虽然完好,精神却快要坏掉了。
“————”
她张开了嘴巴,里面却仍然无法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
“——————!!”
真的有神明存在吗?如果存在的话,既然贞德拯救了法兰西,为什么没有人来拯救她呢?
——明明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人不该如此屈辱地死亡的话,那就只有贞德了啊!
她应该与小鸟为伴,她的生活应该毫无阴霾,她的所到之处,应有鲜花盛开,她的人生,应当是美好无暇才对啊!
“————”
眼泪源源不断地、从因为受了过大的刺激,而从深棕色变得明亮的浅椴色的眼眸中流出,人类御主不断地扫视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容。
如果。如果这些人胆敢有一个人成为英灵、或是因为某种原因,灵魂至今存活,没有消散的话——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然而,所有的面容,包括那可恶的、促使贞德被俘虏她的勃艮第公爵卖给英国的、臭名昭著的法国主教、皮埃尔·科雄的那种脸,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因为这是贞德的经历。不记得对方的脸,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
微弱的声音,从高高的火刑架上、被绑缚着的少女的口中传来。
“!”人类御主仿佛是即将接受神谕的、神祇最忠实的信徒那般,急急忙忙地扭过脑袋,凝视着她。
“……法、法兰……西……万岁……!……”
最后的,对于背叛了她的祖国,这原本可以度过或更加漫长、或更加短暂的一生,但无论如何,都不会经历比现在的这一切更加悲惨的姑娘,这般心无芥蒂地微笑道。
“——!”
“Fou?”
眼前的,是松鼠一般的奇异生物、迦勒底的吉祥物芙芙。
然而初醒的人类御主,眼神却依旧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没有一如往常地先三七不管二十一地把芙芙抱在怀里蹭个够先,也没有抱住被子先赖床赖个够。
少女面无表情,深棕色的眼瞳里也带着一丝不可闻的彷徨与失措。她一把推开被子,没有打理她因为乱七八糟的睡姿、而被压得同样乱七八糟的刚刚过了肩胛骨的黑色头发,甚至没有穿上拖鞋,顶着侧脸上那可笑的枕头印子,便穿着她的那套熊猫睡衣,风风火火地跑出了她的房间。
“……Fou?”白色的小动物被人类御主的反应吓了一跳,随之在软乎乎的床上蹦跶了一下之后,也急吼吼地跟了上去,“Fou!”
少女出门还没有走出几步,便找到了她所想要找到的人。急匆匆的步伐瞬间停驻,她呆愣愣的看着她。
有着白色惨淡长发的龙之魔女,似乎也是在着急的找寻人类御主的模样,但是在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的金眸捕捉到少女身影的那一刻,便被“绝对不可靠近、不可捉摸、不可猜测”的荆棘布满了。
“真是的!……你这家伙,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啊?”
贞德·Alter一改之前的略带急躁的步调,相当游刃有余地、用着恶毒女团欺凌柔弱女主角的步调,走到了人类御主身前,嘴边是高傲又嚣张的嘲讽笑容,“这么一股子颓废的气息,你这个废材不会现在才起吧?”
“……”
而人类御主只是呆呆地低着头,俯视着比她矮了十厘米的复仇者。
她其实是想开口,呼唤从者的名字的。但是她生怕她仍旧处于无能为力的梦境中,因此连出口呼唤她名字的胆量也没有。
只要她在面前就好,只要能这样注视着她就好,只要她能这样照着自己的模样自由生活着就好。
——这样抱着懦弱的胆小鬼的念头,贪婪地注视着她的面容,仿佛下一秒贞德·Alter就会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