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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生怒火秦父思教女(第1页)

琳琅阁的伙计是外男,秦宝珠与秦真珠尚未出阁,便躲在了屏风后头。常顺娘留了个心眼,在秦老夫人屋里的丫鬟出去唤人时,她朝后头的桃花使了个眼色,桃花能做到她身边的贴身丫鬟,自然聪慧,不着痕迹退了出去,找了个信得过的小丫头,如此这般说了几句话,让她去榴园找瑞儿媳妇,而后她再悄悄儿回到秦老夫人屋里。

琳琅阁的伙计很快便被带进来了,他自然不会偏袒秦真珠,将店里姐妹二人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但锦霞推秦宝珠时他是看得一清二楚的,秦宝珠推秦真珠时他恰好背对着她们,还蹲在地上,什么都没看到。他站起来时,秦宝珠已经走到门外,他连人影都没看到。

秦真珠硬是将锦霞推人之事推得一干二净,且她被秦宝珠推了那一把,害她丢尽脸面,被人押着回家来讨要赔偿,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听得琳琅阁伙计说不清楚秦宝珠是否有推她时,气得尖叫:“祖母,长姐确实是推了我了!”

秦宝珠摇摇头,用帕子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道:“三妹妹为何如此说我?我确实没有推你,而且当时我急着要去看大夫,已经走了,连三妹妹何时摔倒的都不知道,何来推人一说?”

见她颠倒黑白,横行惯了的秦真珠扑上前要抓破她那张可怜兮兮地脸。邬姨娘见秦老夫人看向秦真珠时已经带有不悦之色,慌忙拉住她。岂料秦宝珠竟跳到常顺娘身后去,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般扯住常顺娘的衣襟,白着一张脸道:“娘,我没有做的事,三妹妹为何非要我承认?”

秦真珠被她这句话一激,更是失了理智,张口就骂:“贱人,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住口!”秦老夫人此时也忍不住了,她没想到一向娇柔可爱的秦真珠竟像泼妇一般,再怎么说,秦宝珠也是她长姐!

邬姨娘死死拉住女儿,一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语。偏生这时秦宝珠又火上浇油:“娘,我额头好疼……”

“你撒谎!当时你的头根本就没有着地,你到外头逛了一大圈才回来!”秦真珠挣脱邬姨娘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看到秦宝珠装头痛,想也不想就立即反驳。

“我真的去看了大夫,不信的话,祖母可以找牛车车夫来问话,或者,让人去问一问医馆的人……”秦宝珠娇弱地靠在常顺娘身上,垂下头遮住眼里的嘲讽。难道她活了两辈子,还对付不了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吗?虽然她一直本着与人和善的心,但不代表能任人揉扁搓圆。

秦老夫人立即让人去找车夫和医馆的人。秦宝珠心里冷然,这个祖母,到了这般地步,还是偏心得很呢,可惜,再如何问话,最终丢脸的还是她心念念的秦真珠。

不一会儿,车夫和医馆的一个学徒就被带到了。原来刚才瑞儿媳妇已经向牛车车夫打听过秦宝珠所去的医馆,把人给带到了外院候着了。

两人的说辞,俱都证明了秦宝珠确实因为头痛而去了医馆,秦老夫人再想如何偏袒,也无可奈何。最后,她各打二十大板,秦宝珠与秦真珠都被禁足各自的小院里两个月。

当走出萱堂时,无视秦真珠那要吃人的眼神,秦宝珠回头看了看春意盎然的院子,心里暗暗叹气,想着以秦老夫人那样的行事,日后她还是少凑过来为妙,这个领导可不好伺候。

堪堪过了两月,终于解了禁足,秦宝珠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一大早往萱堂请安。秦老夫人不好相处也不喜欢她,但她还是必须维持明面上的尊重,毕竟她是她的顶头上司,不是吗?秦老夫人再次见到这个孙女,也没有为难,只是如同往常一样不冷不热罢了。秦宝珠没有期待过她什么,倒也无所谓,反而觉得比起苛刻相待,这般最好。

午膳及晚膳是在常顺娘屋里用的。秦老夫人在这两个月里头,即使是常顺娘,无事也不得去荷院,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好不牵挂。好容易熬到解禁,焉有不把女儿带在身边时时见着的道理。

耀哥儿睡得早,天才刚擦黑,他就闹觉了,秦宝珠便辞了常顺娘回自个的荷院去。路上都升了灯笼,灯光在花木扶疏的园子里淡淡晕开去,给这仲夏夜平添了一种宁和的气息。才转了个弯,就看到前头一个颀长的身影朝她走来,待近了,才发现是秦持重。

“爹爹。”秦宝珠给他规规矩矩福了一个礼。她刚在常顺娘那儿听说秦持重出去访友了,如今果然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味。

秦持重朝她点点头,看着女儿养了这几个月还是瘦瘦弱弱的样儿,暗想着她才刚到京城,好不容易到外头转了一圈,却非因自己的过错被禁足,顿时生出几分怜惜。眼见着她就要过去了,关心的话语在嘴边转了一下,到底没有说出来。作为一个父亲,他所受的教育便是要做一个严父,跟家中的女儿都不亲近。而这个长女这般大了,他更是没见过几次,即使对她以前受的苦心中有愧,也不大习惯放下身段。罢了,日后在别的地方多补偿补偿吧。

秦持重怀着心事走进桃园,邬姨娘早在园子里候着了,一看到他立即迎上去,娇声嗔道:“老爷今个儿这么晚,也不跟人家一起用饭,奴婢还以为老爷忘了桃园的路了呢。”常顺娘怀着耀哥儿重新回来秦府后,秦持重多数时候都在榴园那边歇下。这几日常顺娘的小日子来了,她使出浑身解数,好容易才勾得他日日歇在她屋里。

秦持重平素最爱邬姨娘的娇媚,可不知为何,今晚看着那张精雕细琢的脸蛋,忽然没了兴致。可既然来了,也不好拔腿就走,于是径直进了邬姨娘屋里。邬姨娘心里高兴,亲自服侍他擦脸,又唤来秦真珠与他相见。秦真珠也是被禁足了两个月的,今日刚得以从屋里出来,又听得父亲来了,自然精心打扮,才笑盈盈来拜见父亲。她想起邬姨娘叮嘱的话,说不但要在祖母面前得宠,更要得到一家之主的欢心。如此就算秦宝珠占着嫡长女的身份,在家中也万分不及她。她抱着秦持重的手臂轻轻晃道:“爹爹,女儿被长姐害得禁足这么许久,可都闷死了,您可要常来看看女儿。”

孰料平日看来是娇憨的撒娇,今日却听得刺耳。秦持重几乎是勃然大怒,这个三女儿真的被母亲纵得不像话了!自己犯了错误却赖在长姐身上,在祖母面前谎话连篇,如今刚刚禁足完,却仍不思悔改,居然嫌闷!看看这满脸红光的模样,再想想先前所见秦宝珠瘦弱的样子,她哪里像是被禁足过的!秦持重一把甩开秦真珠的手,斥责道:“看你这像什么话!祖母让你禁足,是让你改过,不是让你整天儿变着法子算计别人!”

秦真珠一愣,不知父亲这怒火从哪里而来,顿时委屈地掉下眼泪。父亲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不苟言笑,可从不会对她说一句重话,更不会莫名其妙对她发火。邬姨娘忙把秦真珠搂过来自己的怀里好言安慰,又对秦持重道:“老爷,怎的对三姐儿发这么大的火?她年纪还小,有什么不对之处,您指出便是,何必……”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持重怒斥打断:“还有你,邬氏!当初若不是因为毕氏体弱,也不会让真姐儿跟在你身边任你管教。看看你教出来一个什么样的姐儿!还真是小娘养的,上不得台面!”

邬姨娘也不知秦持重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她扯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正要认个错安抚几句,孰料秦持重竟拂袖而去!

“娘!”秦真珠委屈地偎在邬姨娘的怀里呜呜地哭,刚才秦持重那样把她吓坏了,“我说错什么了,爹爹要这般生气?”

“与我儿无关,都怪常氏和大姐儿!”邬姨娘恨得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这两个人真是她们母女的克星!自从她们来常家后,她和真姐儿就没过过一天顺当的日子。

秦持重出了邬姨娘的屋子,看看西厢,见郝姨娘的屋里还亮着灯,本想进去的,可一想到她每每见到他时那张脸不咸不淡的神情,顿时没了兴致。心念一转,举步往榴园而去。

秦持重到榴园时,常顺娘刚哄了耀哥儿睡下,拿着个针线笸箩在穿针引线。看到秦持重带着尚未消散的怒容进来,她有些意外。这几日是她的小日子,秦持重都在邬姨娘那边歇息的,怎么突然间又到她这儿来了。虽然心里觉得奇怪,她还是忙叫奶娘来将床上的耀哥儿抱走,又吩咐丫鬟打热水上来,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嘱咐人下去煮醒酒汤,这才帮他换下外袍,问道:“老爷有心事?”

秦持重散了衣襟斜躺在榻上,揉揉眉头说:“顺娘,我看家里姐儿的性子被姨娘教导得有些偏了。以前毕氏在时,她身子弱管不来这些事,如今你是主母,还是把两个姨娘出的姐儿放在你身边教导吧。”

常顺娘一听便知是秦真珠不知怎么冲撞秦持重了。两个庶出的女儿里,也只有秦真珠才会不知轻重,以为人人都像秦老夫人般纵容她。如今秦真珠越来越入不了秦持重的眼了,但常顺娘可不想把这些个麻烦事揽上身。她的亲生儿只有秦宝珠和耀哥儿而已,别人的孩子她可没力气悉心教导。于是她不着痕迹道:“虽然贵姐儿和真姐儿明面上要叫我一声母亲,但说到底她们的亲生母亲不是我。毕竟有些事儿我也不好插手,要是严了,被人看成是苛待庶出;要是松了,又要被人说教导不用心。到时候真是里外不是人了。其实我看郝姨娘和邬姨娘把她们都看成自己的眼珠子似的,哪会不用心呢。两个孩子都还小,有点子小孩儿脾气也是正常的。再说了,贵姐儿和真姐儿都快到要说亲的年纪了,突然间让她们离开生母,恐怕她们也是难以接受。”

秦持重长叹一口气,刚才他在盛怒之下,才说让两个庶女养在常顺娘身边,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常顺娘说得十分在理,两个姐儿自出生起就没离过姨娘,现在年纪都这么大了,是不可能再从生母身边夺走的。

常顺娘脱鞋上榻,跪坐在秦持重的旁边帮他轻揉慢捶,柔声说道:“夫君别着急,离说亲还有好几年呢,先慢慢把性子掰过来也是可以的。”她觑眼过去,见他闭眼不语,便没再说话,专注地给他揉捏酸痛的肩腿。

秦持重沉默了好半晌,忽又说道:“其实说来,前些年为着毕氏的病,也没人想起要好好教导,错也并不全在她们身上。我看你这一两个月操心一下,选个女夫子回来,一来让她们学学琴棋书画——咱们是书香世家,虽则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总不可能真的养成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须略知一二才是;二来学个针黹女红,日后进了别家的门,也好侍奉翁姑。”

此言正中常顺娘下怀。自秦宝珠回到她身边后,她就琢磨着找人好好教导女儿。京城是藏龙卧虎之地,若想日后帮女儿找个好夫婿,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针黹女红,都是不能拉下的。况且她也旁敲侧击问过秦宝珠在甘明镇时的生活,她这个女儿长这么大,居然既不擅缝衣,也不会刺绣,家事居然都是比她还要小一岁的常喜儿在打理!甫一听到这些,常顺娘真是又悔又急。悔的是当初她真不应该就这样撇下女儿远赴京城,急的是女儿还有两三年就要及笄说亲了,可她却什么都不懂。所以她早就开始留意女夫子的合适人选了,只是挑来挑去,不见有合适的,一时便耽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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