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王道:“不妨事。里面有人守着。”
所谓里面有人守着,当是有侍女在床边静候,其气息已经与病人融为一体。
我点点头,独自进了寿春王的寝殿。
自寿春王身体里传出来的气息已经比昨日微微地好些。我走近他的病榻,冲着病榻前的侍女打了个手势,令她勿动。我端详着他那张文弱苍白的脸,感受他越来越向上的生命力。
即使在病中,也能感受到他温文尔雅的气质,独一无二。
我在榻前打坐,闭目调息,接受来自他的气息。
我写出的药方,跟昨日对比调整了两味药。
临淄王指着那两味药问我:“何以作此更改?”
我摇头道:“不知道。”
他炯炯的目光看尽我眼里去。此时我发现,他的眼神跟女皇陛下如此之象,不愧是祖孙,嫡亲的祖孙。
真累。难道我要像一只不断重复的机械,不停地做着解释?我紧闭着嘴唇,不动声色地顶住他的目光。
惜福郡主看看他,再看看我。
半盏茶的功夫,他将药方递给身边的人:“快去御药房抓药,存档。”
然后命人将我们一行人安顿在五王府的内院,选了靠近花园的梅香院。
五王府的管事嬷嬷红姑姑亲自带着我们安置,一再地对着惜福郡主道歉:“啊呀,郡主殿下,我们也是今早才接到皇上口谕,来不及地打扫。皇上的口谕说让两位贵人住一个院落,这样未免逼仄了些,还望贵人见谅。
梅香院,顾名思义,院内遍植梅花。
我和惜福郡主郡主,短时间内看上去走得还算近,人人都以为我们两个最近比较要好了,事实上在内心里,我们都知道彼此之间有距离,很远的距离。
一个院内临时客居,又是冬季,如果是姐妹俩或者母女俩,也许就选了正殿的东西屋各自安置,东西偏殿作为起居会客读书之所。可是我们俩却不约而同,各自选了东西偏殿作为卧室,个人起居之所,将正殿作为共同会客的地方。
她是郡主,自然以东为尊,我坚持自己去西偏殿。
院内的梅花,有的已经初放,有的还在打苞。五王府的管家刘思义亲自带着一群宫女内侍护送我和郡主在梅香院落脚之后,将一直跟随的一个中年妇女介绍给我们:“这位是芸娘,原在宫里当差,无王府一建府就过来伺候,是老人了。府里的上下事物她都熟,以后由她负责两位贵人的饮食起居,两位贵人有什么要驱使的,莫要客气。”
芸娘躬身行礼:“但凭郡主与何大夫驱遣。”跪拜大礼已经在初见时行过,此刻只行简礼。
芸娘指挥宫女为我们安置行李,又分派了些小宫女给我们做些粗活杂活。看着她们忙忙碌碌地像一群蜜蜂,我与惜福郡主相约到院子里看梅花。
前院朝南的屋檐下,有两棵红梅树,颜色衬着正殿的雪白的窗纸,煞是好看。我与惜福郡主都看住了。
惜福郡主道:“若是上官大人在这里就好了。她定然喜欢,准要笔墨伺候,惟妙惟肖地画出来了。”
我含笑道:“我在上官大人宫里见过一副残荷图,是不是上官大人亲手画的?”
惜福郡主道:“正是。皇上喜欢粉彩,她偏喜欢水墨。你说这红梅花,到底是画水墨好看,还是画粉彩好看?”
水墨与粉彩到底有什么不同,我却是不知道的。
惜福郡主想了想,道:“我倒觉得,通篇用水墨打搞,这花画成粉彩的绚烂,肯定好看的!”
我问道:“水墨不可以用彩色么?”
惜福郡主道:“水墨当然可以用彩色,但是水墨的彩不好看,不饱满。”
我们两个指指点点地说着,芸娘过来笑道:“两位贵人,膳房送来点心,请用一下吧,晚饭还早着呢,只怕两位贵人饿坏了。用完点心,两位贵人可以到后院去看看,后院的几株腊梅才好看呢!”
我们用完点心,又一起到后院,果然有一片腊梅沐浴在阳光中,空中飘着似有若无的香气,那雪的白,天的蓝,将那腊梅的黄衬得如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