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承喉结微动,率先迈步进门。
楼梯有点窄,两人并排走会拥挤,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坑坑洼洼的水泥楼梯拾级而上。
贺云承视线扫过楼道生锈的铁栏杆与斑驳脱落的墙皮,墙面上印了密密麻麻小广告,有的年份太久,字体都模糊掉色了,有些次词儿他都看不太懂。
“办证?什么证都能办?”贺云承好奇地问。
“嗯。”钟渝点头,“假身份证、结婚证、驾驶证……就连学位证都能办假的,只要你有钱。”
贺云承轻笑了声,扭头看他:“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
“很多。”钟渝说,“为了赚钱,什么样的人都有。”
这点贺云承表示同意,他虽然不缺钱,周围也都是跟他差不多的富贵子弟,但也见识过不少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人,毕竟谁会嫌钱多不是?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爬到五楼的时候,贺云承又不耐烦了,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盯着钟渝:“你为什么非要住这里?又破又旧不说,每天爬上爬下不累吗?”
钟渝站在他下面两三级台阶的位置,闻言仰起头,迎视着他目光。
“我从小到大,住的都是这样的房子。”他面容平静,丝毫不为贺云承的嫌弃感到尴尬或自卑,不卑不亢地说:“再说你不是健身吗?这点楼梯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楼道里光线暗,他们站在两层楼的中间,楼梯拐角的平台上正好有一扇小窗,一束阳光照了进来,正好投射在钟渝脸侧——他整张脸都笼在光里,脸颊上的细小绒毛给他镀了圈柔和光晕,浅色瞳孔像两颗琥珀珠子,熠熠发着光。
贺云承呼吸微滞,望着他沉默了下来。
他有时候觉得钟渝很脆弱,是那种过早地被生活反复捶打蹂丨躏,从身体到心理都透着麻木与疲倦,仿似轻轻一碰,他就会由里到外不堪承受地碎裂开。
但有时候他又觉得钟渝很坚强,无论再怎么磋磨,他看似低了头,可一不注意,他又倔强地挺直了腰板。
钟渝的脆弱包裹着坚硬的外壳,不锋利,厚重温和,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地存在于你面前,但又不让你真正地靠近。
贺云承一脸无所谓地转回身去,轻声嘟囔:“算了,就当健身吧。”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沉默地爬到了七楼。
钟渝拿钥匙开门,在玄关处换了鞋,又拿出一双拖鞋放在贺云承面前,随意地道:“没新的,先将就吧,我刚拖了地。”
那是浅灰色的男士凉拖,非常简单的款式,看起来也很干净舒适,但贺云承从没穿过别人的鞋,犹豫几秒,还是换上了。
鞋码对他来说小了些,他脚后跟漏在外面,趿拉着跟在钟渝后面走进了客厅。
空间勉强算宽敞,但无论是装修、家具还是电器都被贺云承暗里挑剔了一遍,钟渝看到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并不在意。